('间隔均匀、样式统一的路灯伫立在大路两侧,橘色的光影流过环线公车宽阔的地板,仿佛周而复始的放映一场单调古朴的老电影。“自从他进了这家公司就有些行为反常,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我早该察觉的,但我什么都不懂。”她十分平静,少有悲伤。车停靠,播报声响,还有三站是终点。她走到车门前,跟他微笑道谢。其他人陆续下车,白村独自坐到终点站。司机敞着车门匆匆下车去吃饭,为跑下一程做准备。白村留在车上,拿出迹部给的手机。他褪下后盖,电池扔进相应分类的垃圾桶。手机放在地上,一脚踏碎。他蹲身在碎片中挑拣,发现了一个纽扣大的装置。收拾好残骸,将那装置塞进座椅缝隙。果然,离身后的东西再回来就不可靠了。“他有自己长得很美的自觉,更清楚这种美对人起的作用,这对他而言微不足道,只会让他更加蔑视众人。”房间布置成画室模样,佐木坐在半身雕像头上跟白村强调,“你只要放松一些,自然一些就好。”场务过来,白村上交手机。佐木状似不经意的问:“换新的了?”第一场是白村的独角戏,敦贺在另一个场景。两个场景由佐木和副导演AB组同时拍。白村需要装作身后有人在的边画边念独白,诸如:“六欲、七情、八苦、贪嗔痴,乃至你我都只是自神肺中吐出的一团烟雾。神要撇开自身,于是创造了世界。”“世界不过是梦幻,是神的虚构;一个神性的不满足者吹出的彩色烟雾。我们尽可以为所欲为!”“为自己创造自由,也包括一种对义务的神圣否定。”这边结束,佐木去B组。那边在拍床戏,已经清好场了,只剩下十多个必要的演职人员和敦贺的女友最上恭子。问题出在光线。佐木不满意灯光扫过来的角度,然后觉得灯光颜色差点意思,接着她认为光扫过来时要有人的影子一并投过来……布景的墙壁、服装的配色和女演员的皮肤——摇镜加上女演员的七秒特写,成片至多三十秒的戏,她拍了五个小时。结束不是因为她满意了,而是她饿了。过了两天白村去看,她还在拍那场戏。不得不说,第一条和第一百条呈现出的东西果然不一样。演员真正的情绪成了浑然天成的戏。厌倦、疲惫和生无可恋然而强自驱动身体、竭力表现得享受的颓废恨世状态,普通的在镜头前没法表现得这么淋漓尽致。初次合作床戏的尴尬荡然无存,双方都足够自暴自弃,乃至终于足够放荡。这种张力让同为演员的恭子惊叹,佐木喊停时她情不自禁地拍起了手,黄濑跟着起哄鼓掌,带动之下,在场演职人员掌声雷动。女演员脸红了,继而羞愤交加的大哭,恭子手忙脚乱的从旁安慰。“灰崎成绩进步很大。”白村回头,见是黄濑。“干嘛一脸事不关己?在帝光你总跟他一块么。”黄濑说,“不过他好像不知道奖学金名额都是内定的。”“然后?”“闹去了校董那,他们空口承诺了什么,安抚住他,下次考试他就被抓作弊,开除了事。”第13章 应许之地敦贺放空的待在角落,白村拿了张名片给他。最近他们在拓展业务。“她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导演,”敦贺接了,“也是最会折磨演员的。”没过多会儿,佐木叫他们去另一个布景准备下场对手戏。敦贺的职业精神再次占了上风。画架画布林立的空间充满乙烯颜料的气味,佐木左闪右晃,亲身示范走位。敦贺注意的听,白村无聊,拿了敦贺剧本往后翻。【……玉木感到耳边轰鸣,岸存二竟鼓励他参赛,设计令他失信于业界权威的组委会。断绝了他的艺术生命,这与断绝了他仅剩的人生有什么区别?】白村放下剧本,这剧情他从未在纸上见过,但非常熟悉。“你把画布扯下来烧掉,然后他挨近你——”白村做暂停手势打断佐木,佐木以为或许他有疑问,或者要准备什么,但她心里明白不是。因为白村转身走向摄影器材时,带有一种无可回避的警告意味,就像响尾蛇会发出响声。佐木就和众人看见白村随手抄起一把折叠椅,砸了摄影机,砸了收音设备,扔了椅子,出了片场。显然,他被惹毛了。没人知道为什么。佐木自以为知道,因为追踪装置。所以她也不知道。……不宽的一条大道,里里外外全是半田组的人。矢代带着情报等在这,找了个半田组的借火,也分给对方一支,共同用细细烟卷的一萤火星对抗清寒异常的夜晚。白村单刀赴会之前交代,三小时后没动静就不用等了,顺便回去通知其他人联系总部另派老大。期限的一半时间,矢代见白村平平常常的走出来,但又有什么不同。矢代活动冻僵的身体跟在白村身后,听见白村颇为感叹的说:“规则一时是不会变了。”白村从上衣内左侧抽出几张浸了些许血的表格和文件。“你用心些往上爬吧,不然只会成为别人逞勇斗狠的牺牲品。”“你受伤了?”矢代就觉得他步态不对,果然是伤了哪里。他伸出手去,白村冲那边扬了扬头。“说的是他们。”远处开来几辆半田组的大车,上面载满就医的伤员。白村还从对方手里拿到了本是用来击溃他心理防线的资料:领养登记表的复印件。迹部先生领养的程序是在白村夫妇死后完成的,但不是在那时候开始的。文件落款日期是二月份,春假前不久,变卖公司期间,那时他们就在和迹部先生走过继程序,好像预知了事故发生。帝光有滕冈姐弟的毕业照,但白村没查到她毕业后的去向,故要探明究竟就必须深挖帝光,然而帝光的背后除了赤司氏,还有迹部崇宏。这件事前前后后,迹部崇宏参与得未免太多了,此事之前,他与白村氏竹原氏全无干系,动机若不是人,那就是物了。迹部夫妇常年定居欧洲,涉足政坛。而矢代这次带来的情报就是白村氏的神秘项目,合作的投资是欧洲资本。滕冈他们控制白村业,避讳迹部氏,白村先生因此在此前从无与迹部崇宏相交的情况下倾向他,不止一股势力纠结在这件事里。白村有必要与迹部崇宏一谈。而他此次赴鸿门宴得到的另一关键消息,即是迹部崇宏今晚将秘密回国。密林围抱的庄园大大小小建筑灯火通明,有种异样的忙碌氛围。迹部崇宏回国,是送迹部母亲的遗体。闻讯赶来的亲友已来的七七八八,每个人都穿着得体的衣服,露出参加葬礼应该露出的表情,低低交谈,眼角觑向一处,迹部崇宏的所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