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梅撇开视线,丢过来一把冰刃,用命令的口吻说,“你去把院子里的草割完。割不完,你就等死吧。”“是……”我手忙脚乱地去接。冰刃很凉,我隔着袖子紧紧抱住。但右肩又酸又沉,疼得我不行,没一会我就有些抱不住了。我听见头顶传来声嗤。随即,一只手伸来,往我右肩随意一挥。原本酸痛无比的肩膀,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我微愣,当即惊喜抬头。便看到站在我身前的里梅。他银白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面上没有波澜,淡淡瞥我一眼,就转身进了厨房,像是要去为两面宿傩准备食物。厨房的门关上。我还久久没回神,有些恍惚地站在原地。刚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五条大人来救我了。却没想到是里梅。老实说,我的身体一向不好,总会时不时就腰酸背痛、胸闷气短。每次五条大人来看我,久久盯我一会后,抬手朝我一挥,我身上的不适应就全消失了。想到这。我颤颤垂下眼睫,有些感伤。也不知五条大人现在怎么样了,是否无恙?又什么时候才能来救我?我抱着冰刃转身。面向庭院。冰凉的月光冷冷落下,将高过腰部的荒草丛照得阴气森森。但我却没了之前的害怕,对五条大人的思念,和见不着五条大人的悲戚,已占据了我全部的心。我想念过去的日子。想念五条大人送与的那只雪白兔子;想念五条大人偶尔抚摸我长发时的温柔;想念五条大人像蓝宝石一样的眼眸;……我用手背抹了下眼泪,控制好情绪。才靠近院子里的第一颗草,费劲地用双手抱着冰刃去割。但很可惜。不管我怎么努力,姿态都显得很滑稽。即使右肩好了,我也单手抱不稳冰刃。但如果是两只手抱着冰刃去割草的话,草就会随着刀刃压过去的力道向下偏,然后就永远割不到它。我折腾了不知多久,累得满头是汗。却只弄下来两颗草。还是我用手拔下来的。我正无奈又丧气着,忽然听见一阵嘲笑,“你是在割草还是耍杂技?”笑声在很高的位置。像是屋檐。我记得这个声音,是两面宿傩的。我只呆滞了一小会,反应过来后,就迅速跪下来,额头贴着地面,态度恭敬非常。我记得里梅说过。敢抬头看两面宿傩,就得做好领死的准备。还好刚才没抬头。见我没回应,他似感到无趣般‘啧’了声,从屋檐上跳下来。脚步声传来,在我跟前停下。五条大人说过,两面宿傩是当今最邪恶的诅咒师……五条大人还说过,两面宿傩,最爱吃的就是女人和小孩……我愈发瑟瑟发抖起来,脑子里回放着五条大人与我说两面宿傩传闻时的一切场景。忽然,我的左手被抓住。很宽大的手掌。很炙热的温度。圈在我手腕上,我被烫得浑身一激,差点甩开。还好忍住了。两面宿傩蹲在我跟前,粗粝的手指摩挲着我手腕上戴着的、那串五条大人送与的蓝宝石手链,手链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却连两面宿傩的手指都未能灼伤。直至最后,那光芒被压下去,消散。这一切,我都并未看到。我的额头始终紧贴地面,战栗着不知两面宿傩靠这么近要做什么。直到半晌过去,低哑的嗓音才传入我耳中:“有趣。”他攥住我的手腕,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另一只手伸过来,钳住我的下巴,抬高。我被迫看向他。与他嗜血的眼眸对视,如同被深渊一般的恶念笼罩,呼吸不了,空气像是凝固了。两面宿傩捏着我的脸,左右晃动,随意打量了下,便漫不经心道,“几天没见,你好像更丑了。”他无趣般松开我的脸,“手链是六眼给你的?”我吓得浑身筛糠,手抖、腿抖,声音也抖,“是、是的,宿傩大人……”“哦——”他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歪着脑袋,嘴角咧着恶劣的笑,“原来是因为这条手链呀。”他大力捏着我的手腕。很痛。我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他却不管不顾地继续扯着我的手腕抬高,另一只手伸出,去拨弄了下那条手链上坠下的颗颗蓝宝石。宝石相碰,晃动撞出清脆的响声。他觉得有意思,又拨弄了下:“那时候这手链随着六眼的咒力耗尽,变得平庸无奇,以至于我没发现。现在看来,那小子果然没死嘛,不过他现在也太弱了点。”听到五条大人果然没死,我神情惊喜,眼圈却毫无预兆地红了。但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极而泣,就连被两面宿傩抓得生疼的手腕,一时间都没了感觉。我的内心已经被这道喜讯充斥得满满当当。“这么高兴啊。”两面宿傩嘴角带着恶意的弧度,“呵,忽然想起来,真是好奇六眼能不能通过手链感知到你死没死。”“你好奇吗?”“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要不要试试看?’……我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就在我恐惧得不知该怎么办时,一道清冽的少年嗓音自身后传来——“大人,饭做好了。”两面宿傩目光微顿,捏我手腕的力道松了些,没刚才那么野蛮了,却依旧没放开,他扯着我,悠哉悠哉地朝里梅走去。但他个子高,腿也长,松松散散随便迈出的一步,都需要我踉跄着紧跟跑两三下。所以我一路被拉拽得很是狼狈。廊间。里梅单膝跪地,态度恭敬地低头,双手高举着木质托盘。走近后。一股浓浓的肉香传来,萦绕在我鼻间。两面宿傩右手扯着我,左手则懒洋洋地支着下巴,打量托盘上的瓷碗,里面是刚煲出来的樱肉汤,散着诱人的香味。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下满眼惊惧的我,嗓音散漫地问:“你饿吗?”我诚惶诚恐:“……不饿。”他猩红的眼睛微眯。我连连改口,弱声:“饿,妾身饿极了……”他满意之至。松开我的手,就双手揣在怀里,斜斜地倚在廊间的柱子上,目光兴趣浓厚地观赏着我,“那这碗肉就赏你了。”我有些弄不明白两面宿傩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此刻的处境,不容许我拒绝。我颤巍巍地端起瓷碗,拿稳汤勺,盛了一口肉汤喝下。味道很鲜……但我却尝不出是什么肉。由于食肉禁令,贵族们常常以食素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觉得吃肉的都是些卖力气的贱民。即使幼时饥饿难耐,无甚吃食,母亲也决不许我辱没身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