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至多尝过鱼肉,还有上次里梅给的兔肉。所以当两面宿傩揶揄着问“知道这是什么肉吗?”时,我迷惘又怯生生地摇头,“妾身不知……”他嘴角扬扬弧度,兴头很足地一字一顿说:“人、肉。”这句话,让我的脑子沸腾起来。人…人、肉?我怔怔低头,看了看瓷碗,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汤勺,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刚才喝下肉汤时的口感……“呕——”我感到一阵反胃,恶心又难受。扶住廊柱,就冲着庭院中的荒草丛干呕起来。而我耳边,则传来两面宿傩肆意无比的嘲笑声,“你就这点能耐吗?哈哈哈哈哈哈——”我脸色发白,被恶心得发抖。……最后,我也不明白是怎么结束这一切的,只知道耳边尽是两面宿傩的讥嘲狂笑。等我回过神来,廊间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后背顺着廊柱下滑,瘫软在地上。即使呼吸了很多新鲜空气,但我总觉得能嗅到那碗肉汤扑面袭来的气味。原本还觉得鲜香,但现在只要一想起来,就遏制不住胸臆间的恶心。我正头晕目眩着,一股力道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是里梅。我没有血色的唇颤了两下,弱声:“里梅大人……”里梅没应,他端着冷淡的面孔,扯着我往前走。是跟以往别无二致的粗暴动作,但我却莫名察觉出几分迁就,里梅的速度好像刻意放缓了,我没再像过去那样被拽得跌跌撞撞。“大人不喜欢废物,像你这样娇生惯养的贵族通常只有被虐杀的份。这次大人愿意饶你一命,是你的荣幸,你要感恩戴德,听到没有?”说到这,见我脸色愈渐灰暗下来,细弱蚊蚋地说‘听到了’。他微顿,撇开脸,语气不太自然,“要想活命,你最好把脑子放聪明点。”“是……”里梅没再说话了,拉着我的胳膊,东拐西拐。来到前院南角的屋前。“进去。”他说。我不明所以,但还是将屋门推开,走进去。霎时,我便被满屋热腾腾的水雾包裹。这是个看起来像是下人房的地方,空间狭小,整个屋子摆了个浴桶后,就没剩下多少地方了。浴桶旁边的架子上,还放着套崭新的水蓝色和服,以及一双木屐。我惊诧,转头。便见里梅摆着张臭脸,将屋门重重关上。“快洗。”——门外传来他的声音。第8章 008我的确很想洗澡。不仅是因为这么些日子以来,很久没正经沐浴过了。还因为自从喝了那勺汤后,我总感觉身上也沾染了很浓的腥气。直到热水变凉,我才换上衣服出去。却发现里梅居然没走。他单手叉腰、一脸不耐地守在门口,见我出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我下,便露出鄙夷的神情:“这衣服穿你身上真丑。”我低垂着眼睫,唯唯连声:“是。”不知为何,我明明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的,他却肉眼可见变得更加不爽。带我去住处的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等到了地方,也是转身就走。看离开的方向,是后院。我没过多关注。可能是心理作用,即使洗了那么久的澡,我依旧觉得身上染着腥气。四肢乏力至极,脑袋也昏昏沉沉,使我很想睡一觉。我打开屋门进去,发现狭小破旧的屋子里,床上居然被整洁地铺了一层干草。我没精力思考什么,身心交瘁地躺上去,没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隔日。我是被石子砸门的声响吵醒的。是里梅。他单腿曲起、坐在院中一棵树的树枝上,手里把玩着三四颗小石子,侧着头,正透过漏风的窗户与床上的我对视。又要赶路了。我少气无力地爬起来,走出房间。前几日两面宿傩不知去了哪里,再次回来,像是得到了个很好的消息。有别于上次漫无目的、悠哉悠哉的赶路方式,这次很有目的性。行走的速度飞快。一天下来只有晚上能休息,两面宿傩对吃食很讲究,必须要肉,每天还都要不同动物的肉。除此之外,里梅和我的饭则要简单许多。给两面宿傩找食物的途中,看哪个动物顺眼,里梅就用术式捉住,烤来当晚饭吃。但往往也都是肉类。尽管知晓这些不是人.肉,我却依旧没有食欲。看着里梅递过来的野猪肉,闻着那阵烤肉香,我只觉得喉咙一阵恶心,头也阵阵晕眩。吃不下。恶心,难受。我只动了一口,还吐了出来。不仅仅是这一晚,一连三四天,我都没将里梅给的食物真正吃进腹中。但白天又要赶那么久的路,我饿得不行,便揪几片树叶子塞嘴里。长此以往,我的身体比精神更先遭不住。我能感到自己在发热,额头很烫很烫,四肢乏力,眼皮沉重,疲惫,渴睡。白天赶路的时候,根本提不起步子,每次都需要里梅拽着我的衣领、扯着我走。可即使是这样,我也迈不动步子了。腿脚发软,步伐拖沓。被里梅扯着强迫往前走的我,精神已经恍惚到看不清前方的路了,我眼前只有影影绰绰几道黑、几道白。黑的是树,是里梅,是两面宿傩。白的……白的是什么?是天吗?还是白色的花?我浑身软绵绵。一个踉跄,直直地往前摔去,整个人都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咳咳咳咳咳……”我咳得不行,脸颊好烫,身上好冷。走在前面的两面宿傩停下来,侧身回头。我虽看不清他神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猩红眼眸却无比醒目,直直盯过来时,让我如被深渊凝视。我想爬起来,但力不从心。反倒因此牵动肺部,咳得更加狼狈。我的耳朵也听不大清,只能辨认出,里梅忽然摁住我的肩膀,有个冰凉的东西抵在我的颈部。隔着层层云雾,他毫无温度的声音模糊地传入我耳中:“大人,六眼这么久都没来,想必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无关紧要。既然没什么用处了,不若属下现在就——”空气静住。半晌过去,两面宿傩才淡淡移开目光,转身继续走,没说‘杀’还是‘不杀’。但抵在我脖间的冰刃却是收了回去。里梅将我从地上拉起来。继续扯着我走。但动作却难以察觉地温柔了些,没再揪着我的后衣领,而是攥住我的手腕。每当我不堪重负要摔倒时,他还会揽一下我的腰。等我稳住身形,又很快放开。我昏头晕脑时,不知是幻听还是什么,听见他低低骂了句:“蠢货。”蠢货……好像的确是他骂得出来的词。所以,应该不是幻听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