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乖乖摊出手,冰凉的水流涓涓,冲洗掉手上沾到的绒毛。因为是工作日,普山寺清幽安静,没什么人。古寺清幽,时衾的心境仿佛也在其中沉静下来。他们在寺庙门口买了香火,沿着主殿向里参拜,把普山寺大大小小的庙宇都拜了一遍。时衾以为按傅晏辞的性子,应该很快会没耐心,毕竟他一向不是什么会信神佛的人。谁知道,傅晏辞每到一尊佛前,参拜比她还虔诚,就连寺庙后山小小的土地庙也没落下。时衾拜到后面,有些敷衍了事,草草拜完,扭头盯着傅晏辞,他薄唇轻抿,眼眸阖上,对着金色的高大佛像,缓慢而郑重地拜了三拜。她有些好奇,参拜时,傅晏辞心中默念与所求是什么。出了偏殿,时衾忍不住问他:“你许了什么愿?”“什么也没许。”傅晏辞解释道,“我这次来是还愿。”又是还愿又是许愿,未免显得有些太贪心了。时衾歪着脑袋,更好奇了:“那你还的什么愿?”傅晏辞垂眸看她。烈日炎炎,将她的脸晒得通红,像是烂熟的苹果。他抬起手,挡在时衾额前,替她遮了些阳光。“愿望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没想到他卖关子不肯告诉自己,时衾小声嘟囔道:“都已经实现了的愿望怎么还不能说。”傅晏辞轻笑,“嗯”了一声,牵起她的手,继续往里走。时衾嫌热,拉得手心都是汗,抗拒挣扎。傅晏辞不顾她的反抗,大手攥得紧紧,不肯放开。他垂下眼睫,闻着寺庙里香烛燃烧的烟味,听着小姑娘在他耳畔温温软软的说话,唇角淡淡勾起。即使是实现了的愿望,他也不敢说,害怕他的愿望会被收回。那是一个卑劣的愿望,一个他没想到能实现的愿望。如今,他的愿望被他握在手中。拜完佛,到了放斋饭的时间。想要吃斋饭,只需要在门口功德箱放香火钱就能进去吃,放多放少皆随意。普山寺的斋饭简单,拿不锈钢的碗自己打菜盛饭,唯一的要求是不允许浪费,吃完的餐具需要自己去到水池清洗干净。时衾早就饥肠辘辘,打饭的时候有些眼大肚小,吃到后面还剩不少,硬塞也塞不下了。最后是傅晏辞帮她吃完。时衾把碗推到他面前:“多吃些,你拎桃子拎得辛苦。”傅晏辞无奈好笑看她,明明是自己吃不下,还要说些卖乖的好听话。吃过斋饭,离开时,经过长长的僻静回廊。有一位穿长袍的僧人唤道:“傅施主。”傅晏辞停下脚步,看见了从侧面走来的老住持。时衾也顺着声音方向望去,没想到在寺庙里竟然有僧人认识傅晏辞。傅晏辞道:“空禅师父。”比起平时,语气里多了几分尊敬。空禅的长相和善,精神矍铄,看起来六十几岁,但实际上的年龄,比看起来要大二十多岁。他微微颔首,清明的眼睛在傅晏辞脸上停留了几秒,后又落在时衾身上。时衾被他不带掩饰的打量,非但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年迈僧人在这两瞥的打量里,将她的一生过往和未来都看穿。“老衲观傅施主面相,似乎有些变化,上次为你算的命,恐怕不准,你要不要再算一次?”命运命运,并不是持久不变的,有些是命定,有些又是随着周遭事物变化,存在变数的。若不是空禅师父提起,傅晏辞倒是忘了之前他为自己算的命了。当时算他一生大富大贵,事业有成,但感情不顺,恐孤独终老。现在他却觉得,算命这种东西,没什么可信,难道谁还会真守住一句判词过日子吗。说他会被车撞,就真不出门。说他孤独终老,就真的不爱人?傅晏辞紧了紧握住时衾的手,婉拒道:“多谢大师好意,只是这未来走向谁也料不定,算和不算,没什么太大区别。”时衾站在旁边,感受到男人攥她手的力道加深,想起很久以前她无意听到商寂的调侃,知道空禅给傅晏辞算的什么命。她既然不打算信自己的命,也不信傅晏辞什么孤独终老的命。时衾没忍住附和道:“没错,命算多了会薄。”她这话说得不算客气,空禅反而笑起来,并不介意,他稍稍施了一礼:“二位通透。”说完,便缓步离开。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半山腰。山腰处有一株巨大古树,树干粗得三人环抱都抱不过来,树上挂了许多木牌,用红色绸缎绑在枝桠上,木牌上有秘密细细的小字,看不太清楚。有风吹过时,木牌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树下有一圈长椅,供行路人休息,时衾走累了,坐在树下喘气。带上山的水喝完了,傅晏辞去给她买水,卖水的摊子离得远,没让她跟。有个斜跨了黑色帆布包的中年女人手里拿了个红绸木牌,在树下一个人一个人地售卖。“女孩子,和树神许个愿吗,很灵的,三十块钱一个牌子。”时衾微笑着摇头拒绝,对这种类似景区卖许愿牌许愿的生意没什么兴趣。中年女人倒也没有过多纠缠,讪讪离开,去找下一位客人。很快她就找上了坐在时衾旁边的年轻情侣。这种许愿牌营造出来的仪式感,对情侣来说,比较有吸引力。他们果然买了一个木牌。中年女人从帆布包里翻出一根记号笔,递过去。“写些什么好呢?”女生嘟囔,纠结半天没下笔。男生站起来:“看看别人怎么写的呗。”女生跟着从长椅上起身,仰头看向树里纵横交错的木牌。半晌,她手肘捅了捅男友:“你看看这个,人家写得多好。”男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他有些近视,看不太清,伸手去够树枝,想把木牌往下压。结果用力猛了,一小截树枝折断,木牌啪嗒掉下来,正正好掉到了时衾腿上。木牌的质感温润,像是被风磨平了棱角。时衾低下头,拿起木牌,目光无意落在木牌之上,却突然愣在那里。木牌上的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一看就是那种练过多年书法才能写出来的字迹。一笔一画,一撇一捺,是端正的楷书,皆入木三分。木牌上寥寥数字,写了一句话——“愿我的衿衿,一世顺遂。”“……”时衾怔怔地盯住木牌,立刻就知道了这块木牌的主人是谁。对应着一个一个字,耳畔似乎同时间响起了男人低缓沉沉的声音。“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没砸到你吧?”旁边男生连连的道歉将她思绪扯了回来。时衾眨了眨眼,朝他摇摇头,继而攥紧了手中木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