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耐地皱了皱鼻子,眉头也紧蹙,虽是接她的人,却也并不对她有几分欢喜。少年起身,满脸无奈地走到秦茵络面前。从牙缝间挤出四个字:“茵络妹妹。”秦睫知道秦茵络还这般坐着,很是不礼貌,于是叫她也站起来。少年高出她很多,说话就只好是俯下身,他声音惫懒地又喊了一次。不想秦茵络依旧没应他。盛佟砚闷哼了声,见她双手贴着裤缝线站得直直的,依旧没说话。“不说话么?真是个哑巴?”盛佟砚又将身体压得低了些,俯视她,声音暗哑又低沉:“你妈妈同意,你就得跟我走了。”装听不见吗?盛佟砚凑近她耳畔,酥酥痒痒的一阵,惹得秦茵络一边堵住耳朵一边大声哭着。像是受到无数委屈。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声音是颤抖的。看来不是哑巴,无趣,连捉弄都显得没什么意思了。但她妈妈还在这里,盛佟砚一时无措。又不知道该怎么哄:“茵络妹妹,你别哭——”轻声哄着,也是不行。秦睫只好将她拽到自己身前,轻拍着她的背:“哭什么哭啊!不是说了要和哥哥好好相处吗?”这时,秦睫的眼眶也渐渐湿润,泪珠在眼眶打转,却不能让秦茵络看见。叫她发现,就再也走不了了。走?要去哪儿?秦茵络不知道。前几天得知自己要去很远的地方,她就想要离开家,逃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可因为胆小,她还是回来了。第2章自己从未见过他,母亲秦睫说他是客人,说他会是自己能够依靠的人。但秦茵络不信,少年很凶。他的面孔带着戾气,眼圈红红的。她早就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对自己的憎恶。他还比自己高很多,要是打起自己来,一定下手会很重。或许,就像是那时候的父亲一样,不管不顾地用皮带抽,皮带每次发生咻咻的声音,抽在自己的腰上,之后都会淤青一大片。秦茵络压抑在心中的感情,憋闷在胸腔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她哭得很痛,几乎肝肠寸断,拉扯着,再也不能抑制住。“络儿你听妈说,别固执,别坚持,你到那里会过好日子的。别跟着妈吃苦,知道吗?”秦茵络听不进去一句,只是箍住她的脖颈,抱着她,猛地朝她怀里钻。秦茵络要的是母亲温暖的怀抱,哪怕过得不如意,都没关系。“对、不、起,我、会、去上学的。”她抽噎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要在、这、里,跟你、一起。”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泪洇湿了她的衣领,拢在脖子的领子都被泪水浸透。又是一片一片地图案。秦茵络哭得倦了,双眼满是酸涩。鼻尖淡淡的青草的泥土味,是雨后空气里的混杂气味,猛地顺着风灌入鼻腔。秦茵络的脑袋很沉,随着车辆的行进轻微颠簸着。迷蒙的眼前渐渐清亮起来。她挪着身体,靠近车窗,直接迎着风吹,雨水裹挟着飘雪冷冷地扑打在脸面上,倒是叫她彻底醒了。身旁坐着一个人。秦茵络不用看也不用猜,也知道那人是谁。少年一只手搁在座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了无节奏。身体侧对着她,目光眺望远处的池水镇,一语不发。秦茵络哭得晕了,倦了。悲伤过度才会这样吧,她只能就这样远远地望着车子开出池水镇。澜水中学、村落、小卖部。那些童年的回忆淡出了自己的世界。秦茵络想要跳车,但车门被锁住了。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母亲一定要把自己送人,不是送,而是抛下了她,将她丢在另一个地方。“络儿,去另一个地方好好活着。”这是自己伤心欲绝昏倒前,听到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秦茵络看着敞开的窗,陷入了长久的思索。但她怕疼,她最怕疼了。有次犯错,秦睫曾拿长长的竹竿打她,秦茵络也没有叫嚷疼,一个字都没说。记得,那是秦睫第一次和她说送走自己的时候。车子早就开出池水镇。那一刻,秦茵络就知道自己的全部希望都破灭了。没人能来救她,看着母亲坚定的神情,秦茵络了解了。刚痛下过一阵雨,地上都是雨水的渍。就如秦茵络的泪,一片又一片,绵延不绝。呲——车窗关闭,少年开口,不急不缓问道:“茵络妹妹,路还远着。你能不能同我说说话?”秦茵络别过脑袋去,吊着脸。她根本不喜欢他,她讨厌他仰着高贵的头颅,厌恶他看自己的眼神。是他让自己和母亲秦睫彻底分离。这种痛苦,比尖刀剜心更甚。“真不打算说话了?别装哑巴啊!”这话再一次刺痛了秦茵络,她哭得更厉害,尖亮刺耳的声音传出,前面梳着锃亮头发的司机老俍忍不住瞥眼瞅了过去。一开口,下巴上的浓密黑色胡茬也随之抖动着。“二少爷,你看这……”盛佟砚掏了掏耳朵,嗓音懒懒地蹙眉道:“我生平最烦女孩子哭了。”他微叹口气,抓出口袋里的糖果递给她。秦茵络瞟了眼,不是一枚糖果,而是一个彩色还泛着荧光色的糖纸。这下,哭得更狠了。盛佟砚摸了摸手心的触感:“我忘了,糖果被我吃了。”“这样,你跟我回家就能吃到了。想吃多少都行。”秦茵络终于吞吐出来。“坏、人!”盛佟砚没听过这种说法,给人糖吃还让人喊做坏人。他用指尖轻点她的肩膀:“这不是会说话吗?”他凑近,唇角漾起笑意:“茵络妹妹,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吧?”“盛佟砚。盛气凌人的盛,笔墨纸砚的砚,至于佟嘛……”盛佟砚叫她伸出手来,在她手心写出佟的笔划。秦茵络的手心湿润寒冷,他的掌心却温暖无比,等他写完,自己就缩回了手。她不适应这样的肌肤接触。心里生出几分畏怯。她不爱与人接触,不知道是从几岁开始,她见人就躲。尤其对于不认识的陌生人,秦茵络则会避及对方很远,她不知道自己会去到怎样的环境下,没了母亲在,她还能坚持多久。车子一直行驶至繁华都市。秦茵络从没出过池水镇,一切景物对她而言都充满着新奇。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流,用钢筋水泥筑成的高楼大厦,那在她的梦里才出现过。她不敢想象,这一切都变成了真实。黑色卡宴继续开到了远郊的一处独栋别墅,才渐渐熄火停在路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