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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无风,前方那棵树上的枝叶却被震得颤了颤。裴俦收回手,叹了口气。他前世的武器是一柄软剑,名唤灵钧,除了寇衍几乎没人知晓。那剑常年缠在他腰间,睡时便置于枕侧。照理说他一朝身死,大理寺着人为他敛尸时应当会将其收起来。裴俦尸身下葬那日,他仔细查找过棺中,没找到。后他又悄悄摸进过太师府,翻遍了所有地方,俱无影踪。那便只能是杀他的人将剑带走了。可哪怕是一柄制作材料与工艺尚算精巧的剑,有贪图的必要吗?裴俦再次拿起那根树枝,眸中带了些狠戾,身随意动,将一套剑法耍得宛如惊鸿。星垂月落时,裴俦方洗漱歇了。邯京城里大致分为东西南北四“坊”,其间又大大小小分了九十余个“市”,车马米粮多在西坊,买绫罗成衣就得去东坊,北坊靠近宫城,茶楼酒肆最多,至于南坊,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哪怕是天子脚下,也会有见不得光的地方。这日邯京大雪簌簌,西坊十三市最里侧的铁匠铺刚开门,伙计打着哈欠拉了拉风箱,将炉中那一宿未灭的火吹得更旺了些。檐上挂着的那“张大铁匠铺”的旌旗晃了晃,有人携了一身风雪,掀了帘子进来。伙计抬头一望,脸红了红。这人可真好看。这好看的人对他扬起微笑,礼貌道:“劳驾,张老板在吗?”张大仰面躺在摇椅上,手上拿了个赤色茶壶,对着壶嘴嗦了一口,上下打量着这玉面锦衣的贵公子。“买剑,您应当去南市啊!皇城脚下禁止私铸兵器,我们这小小的铁匠铺,赚不了这个钱!”裴俦闻言,笑看向一旁的小伙计。张大冲那小伙计使了个眼色,后者识趣的出去了。裴俦摸出两枚银锭置于桌上,又走近些,附耳对张大说了句什么,那张大脸色骤变,坐直了身子,盯着裴俦,神情惊疑不定。裴俦淡淡道:“张老板不用紧张,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同你做笔买卖。”半晌,张大将那银锭收了起来。“五日,五日后来取。”“好。”“等等,”张大敛起一双眸子,道:“小老儿记性不大好,总觉着似乎见过公子?”裴俦笑得和善,道:“在下今日是第一次来。”张大也笑了,道:“公子慢走。”出了西坊,裴俦又在东坊成衣铺里买了顶帷帽,掩了面,往南而去。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看~第11章 纷乱裴俦到南门时,正逢一列巡逻的邯京卫迎面走来。他疾步往旁撤了几步,躲到了一处巷子里,大半张脸掩在帷面后,只探出一双眼睛观察。裴俦右前方靠墙处积了一堆草垛,草垛前坐了个半大的孩子,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睁着一双黑瞳望着他。裴俦瞧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回街上。邯京卫们终于离开了。裴俦正要走出去。那个孩子忽然道:“大哥哥,你要买什么?”声音脆生生的,像是个女孩子。裴俦顿了顿,回身在那女娃身前蹲下,眉眼弯弯,道:“你有什么?”“嘿,这可多了去了!”那女娃蹦了起来,似卖艺般吆喝了起来,说道:“高门大户,市井风云,丝绦千缕,任君挑!”裴俦回府时,日头已西斜了。他叫来管事,吩咐不必送饭,也不要让人到后院来打扰他,径直进了书房。裴俦在桌前坐定,从袖中摸出几张纸条,一一展开铺在桌上,用镇纸压了,细细瞧了起来。“裴俦”既然已死,从前的情报网他也不敢再用,只好铤而走险去鱼龙混杂的南坊碰碰运气。裴俦从那女娃手中买了三条消息。第一条,说的是首辅被刺杀当日,有人亲见明威将军秦焱去过太师府,还将身亡的裴首辅抱了出来。裴俦视线在那个“抱”字上顿了顿。市井流言多传的是秦焱将他从轿子里拖了出来,这一字之差,意思可截然不同。他想了一会儿,心道这提供消息的人讲话真是委婉。这第二条,说的是太子刘奕自裴首辅身亡以来,紧闭东宫,谁也不见。送饭的宫人偶见太子,见他形容枯槁,不是望着房里一株文竹发呆,便是在誊抄一副字帖,抄得入了魔,似乎是什么《清河论》。景丰帝去东宫看太子时,看见他这幅颓丧模样,当即大怒,罚他闭门思过一月,倒正遂了他的意。《清河论》是他前世的一篇“代表作”,无非是些河清海晏,百姓安宁的堆砌辞藻之作。学子们推崇备至,连他这个皇家学生也不例外。裴俦无声叹了叹,或许,他就不该将刘奕推上那个位置,害了自己,也害了这个学生。裴俦又打开了第三张纸条。宫城东边正在修建的玉皇殿日前死了个工头,听说是朝廷发的饷银不对,工头找到上官闹了一闹。不想下午上工时,这工头竟从那未修好的高墙上掉了下来,当场毙命。裴俦看得皱起了眉。这条消息语焉不详,却又包含了许多信息。景丰帝将宫城东边方向的一大片林子推了,要在那之上修一座玉皇殿,准备明年请些道人进来,在宫中求仙论道。这玉皇殿已经建了大半年了,因其工序繁复,景丰帝在工艺与用料上的要求又高,是以工时花费并不短。玉皇殿由石公平亲自监工,这人本职是工部尚书,兼任内阁次辅。玉皇殿的修建可是个肥差,石公平一遇到个小磕绊便上户部要拨款,景丰帝早已打过招呼,在玉皇殿的修建上不必省钱,寇衍心中不耻石公平这小人行径,却也无可奈何。是以这厮自玉皇殿修建以来,明里暗里从中捞了不少油水。既然从未少他们银钱,那工头的饷银怎会出问题?出了什么问题?数目不对?还是其他?更不消说这人闹过之后便骤然毙命,这番掩盖事实的小人行径,无异于杀人灭口。少发几个饷银至于杀人灭口吗?这黑市上买来的消息终究不够详略,裴俦心中千头万绪,却理不出一条完整的线出来。方才见他掏钱爽快,那女娃还附送了一条,裴俦打开一看:明威将军疑似看上先首辅的表侄,礼部郎中裴小山,想将其据为己有。裴俦:“……”果然便宜没好货。裴俦将右手边烛台的灯罩取下,将几张纸条扔进去,一一焚尽。他眼里跃动着火光,眸色沉沉。归期渐近,裴俦不想在这之前再出什么岔子,他得保证自己能安然无恙地离开邯京。至于什么太子、秦焱、石公平,甚至寇衍,以他现在这个身份,做什么也影响不了他们分毫,不如离得远些,彼此相安无事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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