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口金丝滚边,衣摆暗纹海浪图案,只是都偏浅色调,唯有提步行走间晃过日光,经光晕折射才能看出内秀的花纹。这衣料、工艺都是上上成,平常的翰林学士可没有这种衣裳。看来这人家底颇为殷实,应当是世家大族的子弟。燕泽玉还靠在高人一头的步撵上,白衣学士走近行礼之后便微微仰起头来注视他。“太子妃殿下今日好兴致,竟又在桃园遇见了。”青年的声线澄澈清朗,微微勾唇笑面对人的态度也叫人挑不出错处。但燕泽玉瞧着对方面上的微笑,总觉得心下怪异。可伸手不打笑脸人。燕泽玉神色稍顿,也跟着勾唇笑笑,寒暄道:“昨日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问阁下名讳……”从前大哥对手下幕僚都极为尊重,想来某些时候也需要幕僚帮助的。对方既是辛钤手下的幕僚,他也愿意客套寒暄几句。“鄙人姓费名西元,若是不嫌弃,太子妃殿下可唤我西元。”费西元……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费家的嫡长子。事件记录簿中详细介绍过费家,费家祖辈三代从商,繁城这个各国交易的中转站几乎是由费家一手建立起来的,其中六成的店面都类属费家。当时大晏还没倒下,表面看来大晏仍旧是中原之主,实力最盛,费家也正是看重这一点,觐见恳请他父皇为繁城城门题字。但对于各国逐鹿的情况,费家一向不闻不问,明哲保身,专心从商。只是不知何时……这费家大公子竟成了辛钤麾下的幕僚……这件事情事件记录簿中并未具体描述,燕泽玉对其中隐情便也不得而知。思绪闪过不过一霎,眼下,费西元还站在他面前,微微仰头看着步撵上的他。“桃园正值好景时节,花香馥郁,林间对弈更是乘景悠然,太子妃殿下若是得闲,鄙人可否邀请您对弈一局?”费西元有一双圆钝明亮的眼睛,迎着光,更显得清澈无暇,一番邀请的话术也说得滴水不漏,诚实恳切。只是……燕泽玉莫名觉得那笑容虚假。像是带着层善良面具,透着股诡异的违和感。念头转瞬即逝,待他再打量时,违和感却又淡下去,仿佛只是他的异想。但他还是拒绝了邀请,淡淡道:“今日是出来搜集花瓣回去做糕点给太子殿下吃的,不好耽搁。改日若是得空,再邀约对弈罢。”他特意搬出辛钤的名头来拒绝,为的就是干脆利落点。撑着眉角敛眸的他并未瞧见费西元在听见太子名号之后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他刚要开口叫撵夫绕走,却听费西元道:“太子殿下似乎不喜糕点之类的甜食……?”空气静止半刻,燕泽玉也顿了顿,才撩起眼皮扫过步撵下站着的人。费西元并未看他,微垂脑袋立在原地,玉冠白衣,安静沉稳,似乎方才那番有些僭越的话并非出自他口。那股违和感又涌上心头,像是死灰复燃的火星子,比先前燃得更旺。但燕泽玉面上不显露分毫,靠在步撵扶栏边,手背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开口:“呵,你倒是了解太子?”作者有话说:小玉:呵呵呵第92章 小玉真甜辛钤方才踏进寝殿,便觉出些不对劲。夜色渐浓,红烛光晕煌煌晃荡在少年深棕色的瞳孔,小家伙眼帘一霎,明显是听见自己脚步声了。但燕泽玉却并未抬头看他。少年仍旧四平八稳地盯着手中书页,仿佛书中情节分外吸引人似的。可辛钤明明自己昨日布置的任务是看《增广贤文》。山水银是碧池里头都是些繁文讲义,平素最不讨燕泽玉喜欢。怎么今日看得兴起?辛钤心下划过一丝疑问,挑眉,扫过一旁噤声侍立的金戈,以眼神询问。金戈当着太子妃的面也不好开口,面色凝滞,有苦难言。下午太子妃殿下和那费家公子之间的气氛,他至今不愿回想。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从前他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时候,也没发觉这费大公子这么主动呢?奇哉怪哉。着实令他不解,还是等会儿去问问白棋罢。“小玉看什么呢?”熟悉的低磁声线响在耳边,男人暗纹重波海浪的衣角在视野中晃过。燕泽玉表面是在看书,实则,从辛钤进门以来他都心里留意着对方的举动,自然知晓是对方走近了。烛光被挡住。连带着书页上的文字也黯淡下去,模糊看不清楚。燕泽玉盯着昏暗的字迹,也不知怎么的,心底蓦地涌上一股烦躁。这股情绪来得突然,像是夏日里晴天骤雨,不给人一点反应机会,豆大雨点便已经噼里啪啦落下。他将书页合上,用力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淡淡抬头回望着辛钤。书籍封面露了出来,他又故意往上抬几分。“昨日你叫我看的《增广贤文》。”语气不太热络,像是随口的敷衍。燕泽玉其实在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明明先前打算得好好的,他本想若无其事把这事儿揭过,那费西元也没说别的,自己紧抓着不放,倒像是深宫后院中被分了丈夫宠爱的妒妇似的……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脾气。或许在不熟稔的外人面前还能忍耐几分,等他真正望向辛钤那张俊美得有些招人的脸的时候,他的确忍耐不了。煌煌烛火燃在辛钤身后,逆光的角度,男人鬓角边稍微扬起的碎发都被光线勾勒得隐约发亮。穿堂风过,烛光微微晃动,对方落下的剪影也随之摇曳。像一幅流动的绝美画卷。从喉咙挤出声哼气声,燕泽玉好整以暇地往后靠了靠,睫羽轻抬。“费西元是谁?”话音刚落,辛钤眉峰皱起,须臾,才恢复平和。“你怎知他名姓?今日去哪儿玩了?”说罢男人解开外袍随手搭在了屏风架上,又走过来将他手中的书本抽走,翻了翻。似是对费西元这个名字不甚在意。但他明明瞧见辛钤在听见‘费西元’名字时快速蹙眉而后掩去的动作。胸口像是蒙上层薄膜,沉闷得厉害。差点没能维持住面上轻松的神色,燕泽玉微微仰视,盯着辛钤那双菱形狭长的凤眸。“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费西元是谁?”燕泽玉难得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辛钤翻书的手稍顿,思忖半刻,将手中的书放下,也以正经语调开口:“费西元,繁城商贾大家费家的嫡出长子。现在翰林院当差,位职侍郎,昨日你见过的。”“他是你麾下幕僚?”‘幕僚’二字在燕泽玉口中转了一圈方才说出来,意味不清,说不上是喜欢还是厌烦。辛钤琢磨着,陡然对费西元此人升起些杀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