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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圣人,想不到那么远。”庄思邈握紧拳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走上分歧的……”“还记得温哥华的大雪吗。”薄言问。温哥华下雪次数不多,有次他们出差正好赶上大雪封城。被困在酒店数天,庄思邈提议出去走走。又是一夜大雪,第二天出门,积雪几乎没过脚踝。两人都穿着深色正装,深一脚浅一脚走在白雪皑皑的城市街头。因为极寒天气,路上行人很少,所以当拐过酒店围栏时,很轻易就看到了等在雪地里落魄的一家人。两张东方面孔识别度很高,那家人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同样认出了他们。高大的东欧人几乎把身子弯成佝偻,手里牵着最小的孩子,踌躇向前。“Mr zhuang,我知道你有办法。拜托你一定要帮帮忙,我的孩子还那么小。”他说的是标准的斯拉夫语系。薄言站在一旁没说话,他和庄思邈虽然都在至圣,但手里的项目多数是分开的。他的案子薄言不会轻易过问。等庄思邈同对方说完,男人眼神黯淡地离开,他才问:“怎么了?”“入市有风险。”庄思邈只说这句话,没多解释。金融市场上投资失败的人很多,如果每个人都要管,那就没法运行了。第二天,那家人依然站在雪地里。那个最小的孩子被抱在手里,鼻头冻得通红,露在衣服外的手指瑟瑟直抖。薄言是自己下来走走的,没想不期而遇。他正打算路过,男人拦住他:“先生,你认识mr zhuang对吗?”“如果是投资的事,我帮不了你。”薄言坦言。“不,不是这件。”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汇票,“我已经尽力了,利息对我来说太难。我还有三个孩子要养。你看,先生,最小的才这么大。”薄言望向他怀里的小孩,金发碧眼,生的很可爱。只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穿得过于单薄,再可爱的脸也免不了皲裂发红。他破天荒地管起闲事,视线停留在汇票上,“什么利息?”那天的驻足停留,让他知晓了庄思邈近期在忙的大事。利用在业内的小有名气,他拉到不少投资。当然,这种事与庄思邈说的一样,入市有风险,有赚则有亏。赚了的人闷声发财,亏的人,就像眼前这个拖家带口的男人一样,通过隐晦的渠道借到私贷,被套进更深的深渊里去。整个产业链,庄思邈都有参与。他像是一台无穷无尽的敛财机器,嗡嗡运转。屠龙少年终将成为恶龙。薄言知道庄思邈那么渴望资本的原因。他们的计划,需要大笔经费。只是各自敛财的方式大相径庭。要说自己问心无愧吗,那也未必。蛋糕就那么大,帮这家分到了更多,那家的份额自然变少。薄言自认没资格过问。再一次看到男人在大雪天拖家带口来酒店门口等庄思邈时,他正坐在酒店温暖的大堂享用下午茶,眼睁睁看着那一家子在雪中发颤,未置一言。大概是看他注意了很久。庄思邈回来时轻松地笑了笑:“我早说过及时收手,那个人啊……赚的时候卖车卖房往里投,等到亏了又拖家带口来求。比他们一家过得惨的这世上数不胜数,真是人心不足。”薄言没发表意见,淡淡地嗯了一声。他和这场大雪一样,对渴望温暖的人没有丝毫同情。雪下到第五天,终于见晴,此时积雪已经厚达半米深。航空公司打来电话,说今天下午如果可以扫除积雪,便可以起飞。出去买烟的时候路过大堂,薄言照例隔着玻璃看到那家老小。只不过因为今天能离开,被困在温哥华的心情有所舒展,他路过前台时抓了一把糖。在路过男人一家时,随手抛了几颗给他怀里的孩子。孩子张大懵懂的眼看着他,嘴唇几番哆嗦,才说出thanks。等薄言买完烟回来,小孩从父亲怀里挣扎着下来,剥开其中一张橘色的糖纸,用随身携带的小彩笔画了张笑脸递给他。男人也是这个时候迎上来的,满脸后悔地说:“先生,那时候亏了钱进去,是庄先生说可以先借我一笔,我那时候不知道利息这么吓人。我是被骗入局的。”“白纸黑字,我想你是签过欠条的。”薄言看他一眼,用英语说:“你不用在此刻忏悔。”“如果不是急着要为我最小的孩子治眼睛……”薄言垂眸,这才发现那个小孩眼睛碧得不正常。左右眼虹膜有明显的色差,看起来像义眼。小孩子冻得手指僵硬,还是坚持要把糖纸给他。薄言没接。怕是以为他不喜欢这个颜色,小孩又拆了一张绿色的糖纸,依葫芦画瓢,再次把笑脸递到他跟前。人就腿那么高,手掌高高举着也不过到腰。鬼使神差接过了那张糖纸,薄言攥在掌心:“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很显然,我和你口中的庄先生是一伙的。你何必求我?”“你心存善心。”男人祈求道,“你们不一样。”可能是有求于他,说的话特别漂亮。薄言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善心。他安静地笑了:“我有一万颗善心,也不可能帮陌生人还债。”“我知道。”男人看到一丝希望,“我只求再多宽限几日,让那些人别再上门骚扰我的孩子们了。”薄言微微挑眉:“只是这样?”“是的,只是这样。”男人老实地说。那天下午飞机没能如愿离港。外面雪花纷纷扬扬,他们再次回到这家酒店。庄思邈显得心情格外烦躁,出租车上他接了好几通电话,回房的电梯里也是。薄言望着金属墙上倒映出的焦躁面孔,随口问:“出了什么事?”“哦,没什么。”庄思邈放下手机,双手抄回大衣衣兜,“这几天总来酒店蹲我的那家人,失踪了。”下午事情太多,薄言还没来得及跟他谈这件事。闻言只是皱了下眉:“失踪?”“欠了我项目一大笔钱。”庄思邈骂道,“我一直让人盯着,没想到还是跑了。”原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直到他们真正要离开温哥华的那天,薄言看到早间新闻,一家五口因为被高利贷催债人员紧逼,在某间小旅馆烧炭身亡。新闻上有照片,虽然没有死者信息,薄言还是一眼认出了散落在地毯上的彩色糖纸。红的,绿的,橙的,绚烂无比。快到点时,庄思邈来敲门,催促他出发。看着庄思邈略显陌生的面庞,薄言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没有开口。他将两张画上笑脸的糖纸扔进垃圾桶,同他一起出门。电梯里,薄言眸色平静地看向金属门:“那个项目的人找到了吗?”“哪个?”庄思邈一时没听懂。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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