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言皆是自己所虑之事。她这般样子真像是醉了,楚蔽回头,看着她的双眸问道:“你真当如此在意那厮的死活?”咸毓抿嘴,点点头。楚蔽闻言默了一瞬,而后开口说道:“我去打水来,你且在此处等着。”等到楚蔽取水过来时,见到咸毓正坐在小亭中,独自凭栏眺望。天色灰暗,除了不远处还烧着的火堆,对面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脉,她又能望什么?楚蔽站在了小亭外,默默地看着她的侧脸。此情此景之下,若还瞧不出她似乎藏着心事,那可真是她藏得太好了。淡淡月色之下,妙龄女子侧倚着扶栏,微微仰着头,明亮的双眸像是注进了月华之色,宁静中带着一丝缥缈。楚蔽的脸色却冷了下来。他宁愿她永远笑口常开有说不尽的话,也不习惯她似是藏着心事的模样。但当咸毓自己回过神来转头发现回来的他时,她的反应又极其自然,主动开口道:“你打了这么多水?”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方才一抹自己的嘴,满手的灰!”又像是将转瞬即逝的心事抛之脑后了。楚蔽将木桶提到了她的脚边,看她小心翼翼地舀水洁面,他微微失了神。他有的是本事从一个人的口中撬出自己想知道的事,可是,就好比先前的“嫪毐”,和今夜的古怪……他竟实则都不知如何应对她突如其来的细微变化。他可以自己不去掌控一些事情,但又对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感到一丝突如其来的失措,使得他忍不住想深思熟虑,却又觉得自己会对此一无所获。咸毓的职业使然,她其实对镜头的捕捉能力差不到哪里去,而此时又是楚蔽这人在盯着她,她当然有所察觉,等到用干净的衣角擦完脸上的水珠后,她便抬起了头来。“今晚你我睡此处。”楚蔽说道。“好呀。”咸毓点点头。她刚才已经知道了。并且觉得是一个好主意。而且方才得知山顶并无空余的房屋时,她也并不失望。她一直都并非樵夫以为的娇生惯养之人,反倒是比寻常女子好应付多了。楚蔽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看向又窄又长的扶椅,问她道:“你睡得下?”咸毓知道他在担心她睡觉一翻身掉地上了怎么办,她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子,说道:“就如同白日那般摆放,如何?”应该没问题了的。楚蔽的一只手摸向已掉了漆的木质椅面,神色莫名地垂眸思索了一番,再次低声说道:“今夜你睡我身上罢。”已经放松下来准备休息的咸毓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楚蔽,发现他的神色坦然,再怎么也不像是在一本正经开玩笑。此时,楚蔽也忽地抬眸迎向了她的目光。咸毓有些慌忙地侧过脸去,接着又觉得自己在大惊小怪,于是再次看向他问道:“这样行吗?”怎就不行?楚蔽并未多言,而是径直起身抱住了她,咸毓忙不迭地搂住了他的肩,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分明夜已深,四下又昏暗,但两人却大眼对小眼地看清了对方眼中的神色。咸毓迷茫了,再这么下去,他两睡还是不睡了?她可是头一回这么趴他身上,还直接是在户外的凉亭上……这么刺激的吗?可楚蔽却心知,其实她并非头一回如此,只不过以往她在睡梦中胡乱翻身成如何姿势,连她自己都并不知。“你可还好?”他低沉着声音问道。说话时的胸腔震动,传递到了咸毓的双掌之中。咸毓悄无声息地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其实她好像明白他的好心,因为比起直接睡在光秃秃的木板上,能躺在肉垫上不要太舒服,而且这样他也能抱着她、以防她半夜滚下去。只不过太劳驾他了。可是此刻的咸毓却显得并不轻松,她难免有些僵硬,又也在偷偷适应如此亲密的姿态。她又转念一想,先前两个人搂在一起睡也不是没有过,那不过是从“左右”变成了“上下”,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吧?瞬间想开了的咸毓终于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侧过脸来,枕在他的肩头,轻声说道:“夜里你若压着难受,记得放开我。”话音刚落,她的后背却反倒环住了两只手臂,头顶传来了楚蔽的低沉的嗓音。他很是镇定的语气:“你尽管放心。”也不像是在吹牛。“方才在火堆中熏了药草。”他接着提醒道。“驱虫的?”咸毓问道,“你寻来的?”毕竟那个神医已自称“退休”了。十有叭九都拿不出这些。唯有楚蔽这人一向利落的行动能力能够做得出来这种事。“嗯。”他淡淡地回道。咸毓了然了。怪不得她问道自己衣裳上有一阵味道,还以为是烤火烤的。……她也不得不承认,有他在时,就是莫大的安全感。别说是睡在露天的凉亭里,就算是一起身处荒山老林之中,她都能够做到莫名的安心。“明日我们便下山。”她忽然轻快地说道。然后自己一个人窸窸窣窣地嘀咕道:“才不想管那人的死活了……”若是在今日之前,楚蔽听见此话,自然暗自满意,但此时他却毫无神色波动,再次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咸毓说完便要睡了,她累了大半天,终于能安心休息了,此时也不管自己身处何处,眼睛一闭,就此昏头睡了过去。她不知自己头顶的楚蔽却仍睁着双眼。只因他的呼吸绵长,使她都忽略了他平稳又规律的心跳声。她原来真能在他身上入睡。那她依旧愿意与他亲密无间?楚蔽垂眸,忽然攥紧了她的腰身,出声问道:“你家中曾有人自寻短见?”咸毓活活被他用抱在腰间的手臂勒醒了。但她浑然不觉,以为只是自己又醒了过来,还依稀间听见楚蔽在问她什么话。于是她一脸迷茫地问了句:“你难受吗?”是不是被她压得难受了?楚蔽却反问道:“你难过吗?”他脑海中反复回想起她在火堆前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小亭中眺望的模样。他终究是问出了口。咸毓胡乱地答道:“……我不难过呀。”她也不知道他在问什么。楚蔽不信。那她方才为何对那樵夫的自寻短见之言牵连心绪?楚蔽再次淡淡地开口说道:“斯人已逝。”他想,他已猜出来了——那个“嫪毐”,大抵是死了。咸毓:“……?”作者有话说:咸·一脸懵逼·毓: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呢?樵(神)夫(医):他方才也是这么与我说的!楚蔽:你算什么?眼下我正认真安慰老婆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