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顾昭继续体会穿墙术的滋味,就听见谢树棣有些慌的声音响起。“怎地这么烫,脑壳都要烧坏喽。”顾昭看了过去,床榻上的小娃儿果真就是她刚来靖州城,陪着阿爷阿奶上长盛茶楼时瞧到的,戏台上的小哪吒。只是,此时他小小的一个人躺在被褥里,小脸苍白,鼻翼之间有些青,呼吸都浅浅模样。顾昭将手中的灯笼搁在桌上,原先昏黄的烛火跳了跳,屋里更亮堂了一些。白夫人拿手摸了摸娃儿的手,心里一惊,连忙俯身拿眼皮贴了贴,惊惶的抬头。“怎地又烧了起来。”她急急的将帕子沾湿,绞了绞,再小心的贴着小娃娃的脑门。她感觉到那亮堂,诧异的抬头,是天亮了吗?……白夫人起身,打开窗棂朝外头看了看,只见外头一片的黑,烛光的映衬下,隐隐能瞧见飘到廊檐的鹅毛飞雪。冬日夜长,便是五更天过了,离天光大亮也还早着。白夫人有些失落,正要阖窗,她的视线落在另一间屋,牙齿一咬,眼里有怨愤之意。等着,她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就上街买包老鼠药,药死这当爹的白景山!心里想得凶狠,眼里却有水光掠过。白夫人又瞧了一眼床榻上的小儿,又捧了个烛台,点着烛光,转身出去,准备去灶间烧药。门阖了上去,顾昭收回目光,关切的问道。“谢公子,小晗怎么样了?”谢树棣面上泛着忧愁,“这是疠疾。”顾昭跟着看向床榻上的小晗,不过是月余的时间,这小脸就瘦了两圈,难怪都说小孩是水做的,一场病,一个不舒坦,那养起来的奶膘就下去了。顾昭:“兴许是酒楼茶楼人多杂乱,小晗年岁小,身体弱,这才染上了。”谢树棣捏紧了拳头,“肯定是这样。”他的乖干儿真是命苦了,这般年纪小小便要养家糊口,痛煞他也!谢树棣对白老爷的怨念又多了两分。小井凑近,“什么是疠疾?”谢树棣在认真的瞧着自己好一段时日没有瞧到的小晗,小手捏捏,小脸摸摸,面上担忧的厉害,怎么瞧都不够,哪里还有空理会小井。小井叉腰,生闷气了。她这干爹就不需要知道吗?顾昭连忙解释道,“疠疾就是咱们平时说的疫病。”“《周礼·天官·疾医》有云,四时皆有疠疾,春时有痟首疾,夏时有痒疥疾,秋时有疟寒疾,冬时有嗽上气疾。”①她将目光看向床榻上的小儿,继续道。“小晗应该就是咳上气疾。”话落,就见床榻上的小晗发出闷闷的咳嗽声。三人都看了过去。咳嗽向来是这样,一旦开始了,那便不容易止住,恨不得是要将心啊肝的都咳嗽出来,去了那痒意,胸闷心痛了才罢休。谢树棣控制那枕头挪动,一点点的垫高小晗,又伸出手拍了拍,神情温和。慢慢的,小晗的咳疾渐渐轻了,他缓缓的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拿小手揉眼睛。“谁呀。”一道稚嫩软糯的声音响起来。顾昭有些意外,这娃儿瞧得到?那厢,谢树棣和小井面上都露出了欢喜。谢树棣笑眯眯,“是干爹啊,小晗还记得不?”小晗盯着瞧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谢树棣身后小井,倏忽的抬手,指着小井奶声奶气却又认真的反驳。“不对,有葫芦的是干爹,有叶子的是干娘,你说错了哩。”小井叉着腰,笑得张狂。“对对对,小晗真是好娃儿。”顾昭也是忍俊不禁。谢树棣悻悻,虚虚的用手指点了点娃娃扎着朝天小髻的脑门。“小淘气鬼,身子骨不顶事儿,记性倒是好。”人小的时候,天门未阖,魂不固体,一些六感灵识强盛的,可以看见常人看不到的,小晗便是这样。认了干亲,他身子骨不好,小井和谢树棣便经常来看他。发现小晗也能瞧到他们,小井和谢树棣也是欢喜的。不论是人还是妖,单方面的付出总是容易让人疲惫厌倦。因为小晗瞧得到,两人也更加爱护小晗了。一开始,谢树棣还想哄着小晗喊干爹,不过,白夫人是个讲礼数的妇人,每逢初一十五,她都夸着小篮子,抱着小晗一块儿去老井老树下,摆了两颗蛋一碗粥饭,再燃上一柱清香。指着老树:“乖宝,这是干娘。”又指着老井:“这是干爹。”“好好的拜拜,磕个头,会保佑咱们小晗平平安安长大的哦。”......虽然还是被唤了干娘,谢树棣也不恼,他摇头笑了笑,手一翻,不知道又从哪里翻出了一个木箱子。顾昭多看了一眼,这箱子是黄花梨打的,上头好些个小格子,里头除了草药,穿山甲做的砭石,还有一套银针。瞧见银针,小晗抖了抖。谢树棣轻笑,“小家伙记性真好,就扎了你一次,你就记住啦?放心,这次咱们不扎针。”小晗眼巴巴的看着一行人,因为生病,他的眼睛显得又大又圆,水汪汪的,微微有些凹,别提多惹人怜爱了。他的目光看到顾昭,微微歪头,面上有困惑。顾昭笑了笑,这会儿贴着符箓的她像风又像一团光团,小晗自然瞧不清她的模样。小井注意到了,伸手摸了摸小晗。“这是你小顾哥哥。”“小顾哥哥好。”娃娃乖巧叫人。顾昭笑着应道,“你也好啊。”那厢,谢树棣已经抓好了草药,随着小井水炁的笼罩,原先各不相同的草药混杂,最后成了一道褐色的流水。桌上黑瓷碗颤颤巍巍飞了过去。小晗捧住,接着手中的碗一沉,一个眨眼功夫,原先的空碗便已经盛了六分满的药汤。谢树棣温声,“喝吧,喝了病痛就好了。”“恩。”吃了好几天汤药的小晗倒是乖巧,捧着碗就喝了起来。药汤不凉不烫,吃起来正正好,才吃完,手中就被塞了一根葫芦串,竹签子虽长,上头却只有一棵山楂果。只见糖稀裹着山楂果,一股酸甜酸甜又清冽的香气溢出。“糖葫芦!”小晗眼睛倏忽的一亮。谢树棣拿帕子沾了沾小晗的嘴角,笑得温和,“病还没有好,只能吃一颗哦。”一颗小晗也很珍惜,手中拿着竹签串,小口小口的咬着上头的糖稀,就像小松鼠吃东西一样。顾昭饶有兴致的看着。小井凑近,“嗤,就树弟这模样,他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干娘?”顾昭点头附和。百姓的眼光是雪亮雪亮的。……小晗将那一粒糖葫芦吃完,有些恋恋不舍的将竹签子递了过去。“干娘,小晗吃完了。”“阿娘说了,小娃娃不能拿着竹签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