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年怔住:ldquo谢什么?rdquoldquo迟晏新书的开头定下来了,他昨天晚上刚把大纲做好发给我们。这本书前后磋磨了六七个月,现在总算确定下来,嘉年妹妹你居功甚伟。rdquo顾嘉年被他谢得脸红,低声道:ldquo没有没有,迟晏说他本来也是选的那个开头,我只是恰好跟他选了一样的。rdquoldquo不是挑开头的事,rdquo贺季同缓缓说道,ldquo我是想谢谢你在云陌的这些天里,帮了他很多忙。rdquo顾嘉年心虚地嗫嚅道:ldquo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吧,他才是helliphellip帮了我很多。rdquo这么一想,这一个暑假里,麻烦他的事数不胜数。到他家里看书、被螃蟹夹到脚、让他被迫凌晨五点起床去逛集市、带着她连夜去昼山、陪她复习。虽然脸上总是不耐烦。但他一直都在照顾她。贺季同闻言换了个说法:ldquo嘉年妹妹,你是没见过我表弟高中时候的样子,比我还拽,仗着自己读书有天赋,样貌家世又好,简直狂妄到想上天。rdquoldquo和现在这副鬼样子相比,完全是两个人。rdquo顾嘉年没解释自己曾经在贴吧里见识过他口中十六七岁的迟晏。她把听筒贴近耳朵,继续听他说。ldquo但在迟晏大二那年,他爷爷癌症住院,家里的生意被他那个赌鬼老爸赔得一干二净mdashmdashrdquo贺季同寥寥几字概括完,蓦地顿了一下。再开口声音已经有些沉闷。ldquomdashmdash我后来才知道,他爸把家里的积蓄都挪用来还了高额赌债。迟晏这么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一边要上学,一边还得赚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老人家的医药费,不知道他怎么熬过来的。rdquoldquo期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连我都不清楚。rdquoldquo等我去参加他爷爷葬礼的时候,他已经成这幅鬼样子了。他爷爷去世之后,他曾经写的几本书被影视公司看中,卖出了版权,得奖也是那阵子。他把大部分钱投进我的工作室,成了合伙人,算是感谢我爸妈之前帮衬过他爷爷的医药费。工作室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了资金,慢慢做大的。然后,他就人间蒸发了。rdquoldquo他消失了大半个月,回来之后就搬家到云陌,从此闭门不出,活得像个吸血鬼。rdquo顾嘉年的呼吸停了几瞬。她想起迟晏说过,去年的暑假他独自一人去了大兴安岭。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她握紧手机,听到贺季同又叹了口气:ldquo所以才要谢谢你。rdquoldquo哪怕你同他而言是个麻烦也好。有你这个麻烦在,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正好重新做人。rdquo他说着,调侃道:ldquo可惜嘉年妹妹,你明天就走了,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又变成那个鬼样子。rdquo贺季同说到这里,电话那头恰好有人找他攀谈,他又说了两句,匆匆挂了电话。他最后一句显然是玩笑话。可顾嘉年怔怔地举着手机,看着爬墙虎别墅紧闭的大门,心里突然觉得无比酸涩,又恐慌。下一秒,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迟晏走出来,苍白的脸一半沉在暗处,一半浸在光里。他扶着门框,皱着眉问她:ldquo怎么不进来?在打电话?rdquo他在客厅里,依稀听到她的声音,还以为是错觉。小孩今天上午已经来过了,而且,明天早上就走了。可哪怕是这样,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开门出来。没想到她真的在这。ldquo嗯,rdquo顾嘉年盯着他,喃喃道,ldquo是季同哥的电话。rdquo她话音落下,迟晏无声地沉默了会儿,回答有些拖腔带调。ldquomdashmdash哦,是,他把给你的礼物放我这了。rdquo难怪会过来。顾嘉年随口ldquo嗯rdquo了声,下意识环顾四周。是与初见时一样的荒芜花园。蔷薇枝桠依旧疯长,花瓣已经谢落一地。红彤彤的山茱萸被乱七八糟说不出名字的植物覆盖,门口鹅卵石路上堆满青苔与枯枝。别墅的每一个窗子都被厚厚的窗帘所覆盖。沉闷而闭塞。她的视线挪到迟晏身上。他穿着深色家居服,掀着眼皮,神色不耐,懒懒散散站在门口。一如从前。可顾嘉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心慌。耳边重复回响着贺季同玩笑般的话。ldquo可惜你明天就走了,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又变成那个鬼样子。rdquo那个孩子们口中的吸血鬼。顾嘉年突然怔怔地对迟晏说:ldquo你在这里等我会儿。rdquo然后转身,拔腿就跑。迟晏愣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见她的背影像个兔子,飞快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他敛起了所有心情,百无聊赖又莫名听话地站在门口,等着晚风吹进来。几分钟之内,夕阳一点一点沉下去。山路那边终于有了声响。小姑娘从夕阳的余温里跑上来。推开门。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锄头。迟晏眼皮一抖。看着她抿着唇,费力拎着那把锄头走进来,然后不由分说地,开始割庭院里的杂草。这两个月里,这小孩显然只跟她外婆学了个干农活的皮毛,那姿势乍一看像是一回事,但那两条瘦弱的胳膊完全不足以支持长时间的劳作。没一会儿,她就气喘吁吁起来。迟晏忍不住趿着拖鞋走出去,再一次伸手勾住她帽兜,好笑道:ldquo突然发什么疯呢?看我这花园不顺眼了?rdquoldquo嗯,是不太顺眼。rdquoldquo你之前不是还跟贺季同说,挺有氛围感的?突然又变卦了?rdquoldquo嗯,变卦了。rdquo顾嘉年敛了眉眼,执拗地看着他。明明是有点冒犯的语气。可下一秒,他却没所谓地点点头,宽容大量道:ldquo行,看在你明天就要走的份上,我不跟你这善变的小孩计较。rdquo说着,好脾气地接过她手里的锄头。帮她一起干完剩下的活。薄暮里,两人都静默无言。只是埋头干活。等将花园里全都清理一遍之后,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了。两个人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累到不想说话。所有的杂草全都连根铲起,和那些枯枝一起,整整齐齐地堆放在院子外的空地上。刘叔刚刚耕种回来路过这里,让迟晏留给他家烧柴火灶。花园终于露出了本来面貌。蔷薇、扶桑、火红色的山茱萸helliphellip竟然还有一小丛从前埋在深处的月季,郁郁葱葱又整整齐齐地绽放着。那条鹅卵石的小路也变得干干净净。迟晏把锄头扔到一旁,站起来拍了拍手上沾的尘土,去屋子里翻出贺季同留下的那个礼物丢给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