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郑齐越的手机被人拿过。阔别几年的苍老的声音从听筒里清晰地传过来：ldquo迟晏？rdquo迟晏握着手机的手指蓦地收紧。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已经是两年半之前了。老头摔保温杯、让他滚蛋的那次。迟晏不由自主地坐直，缓慢地吐出一口气。而后抬手摁了摁眉心，恭谨道：ldquo沈教授，是我。rdquo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然后响起老人微粗的喘气声和推门而出的脚步声。沈晋走到走廊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电话那头是他昔日最满意的学生。ldquo听说你堵了我好几次都没堵到人，怎么，改策略了？想找郑齐越的门路？rdquo迟晏闻言，额角突突地跳起来。指节用力到发白。他终于慢慢地找回自己的声音：ldquo这次helliphellip不是序言的事。rdquoldquo那是什么？rdquo迟晏不想跟他撒谎，便斟酌说道：ldquo我helliphelliprdquo他本能地警醒了半秒，没有说顾嘉年和他的关系：ldquo认识的一个小孩，今年考上了中文系，想请您关照一mdashmdashrdquo可他话音未落。曾经被他当作父亲来敬重、带他入门的恩师，声音刻薄地打断了他。ldquo你最好别说这个学生的名字，我担心我会对他有偏见。rdquo迟晏的后半句话艰难地哑住。屋子里，透过窗户倾洒而入的阳光，在一年之后，再一次久违地刺眼到，令人难以忍受。他没办法地闭上眼，可仍是不够。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橘黄一片。迟晏抬起手背盖在眼睛上，拉直嘴角，听着他的恩师继续说。ldquo至于你那个书，我不会看，也不会帮你写序言。rdquoldquo我是曾经说过要写，但那也是曾经。现在我可把不准，万一写了，我的序言会出现在谁的书上？迟晏，你这次又是帮谁写呢，程遇商？还是什么别的人？rdquoldquo堂堂昼大中文系高材生，年少成名的作家，为了点钱自甘堕落去当别人的影子，你可真有出息。rdquoldquomdashmdash嘟嘟嘟。rdquo电话被掐断。光线仍然不可抵挡地从指缝里溜进来。迟晏捂着眼睛坐了一会儿，站起身凭着感觉拉上了客厅里所有的遮光窗帘。遮天蔽日的黑暗在刹那间将他包围。他终于移开盖在眼皮上的手背，拉开抽屉，情绪平平地找烟。翻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去年戒烟的阶段，一股脑都给扔了。伸手不见指的黑暗里。手机在此刻再一次亮起来。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属地昼山。这个号码这个月里锲而不舍地给他打了很多通电话，他都没理会过。迟晏静了一会儿，扯了扯嘴角接起来。电话那头果然是那个被他拉黑的人，换了个新号。男人也没料到能打通，愣了半晌后语气讨好地说：ldquo阿晏？你总算肯接我电话了。催债的人在门口堵我，我现在连家门都出不了，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就一次。rdquo迟晏笑起来，头往后靠，情绪忽然全都卸了下来。只是觉得有点没劲。ldquo怎么帮？程遇商给你的钱都花完了？还想再来一次？rdquoldquo我在你眼里，真就这么贱呗。rdquo第40章 星河陷落暗无天日的空间, 有时候反而能给人最大的安全感。毕竟。没有光，也就不会有影子。当世界完全黑暗的时候，才是真正一视同仁的时刻。没有分明的黑与白, 是与非, 也不再有色彩。所有的阴暗都藏在角落里，永远不会被发现。迟晏掐断了通话，然后面无表情地将这个新号码再一次拉进了黑名单。片刻后，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来。【郑齐越】：兄弟, 没事吧？沈老头跟你说什么了？【郑齐越】：也怪我，没想到他会突击, 可能是来监督我写论文，恰好听到了, 你们没吵架吧？【郑齐越】：老头好像气得不轻, 他刚刚把手机还给我的时候, 我感觉他想吃人。迟晏回了句ldquo没事rdquo。而后又叮嘱了一句：【刚刚我跟你说的事, 你就当我没提过。别在他面前提起我和那个女孩子的关系, 谢了。】许久后，对面反复输入又撤回, 总算没有追问, 只回了个ldquo好rdquo。迟晏收起手机, 抬手摁了摁眉心, 让大脑慢慢放空。时间一点点流逝着。许久后,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搜索框上打下ldquo荒原rdquo两个字。百科词条第一个跳出来。《荒原》（程遇商创作长篇小说）。发表后相继获得中国内地木华奖、意大利文学ldquo与萨德卡rdquo奖项。同名影片拍摄中。迟晏没什么情绪地滚动着鼠标，往下翻。交稿之后，他从来没有再关心过与这本书相关的任何消息，今天还是第一次。百科上的简介十分简单。ldquo《荒原》讲述了十九世纪中期, 美国西部加利福尼亚淘金潮背景下，一位瘦弱的华裔青年陶羽因生活窘迫加入了狂热的淘金潮流。陶羽在矿山中被困四十七天，与来自世界各地的淘金者角逐、斗争，最后获得了财富与成长。rdquo下面还有一些读者的书评。ldquo在西部淘金潮的宏大背景下，程老师用小人物的角度作为切入点。人性的扭曲与绝望的现实表现得淋漓尽致，结局却无比治愈。rdquoldquo不愧是程遇商，末世界的向日葵，永远能在绝望中发掘善意和力量。rdquoldquo非常有挑战性的风格，程作家称得上当代青中年作家中笔力的代名词。rdquo末世界的向日葵。绝望中的善与力量。迟晏盯着这两句话看了一会儿。没等他有什么反应，楼梯上传来了绵软的脚步声。迟晏下意识地打开一盏灯，抬头看过去。楼梯上，女孩子穿着薄薄的连衣裙，揉着太阳穴往下走，满脸都是困闷与醉后的不适，脚步却还算稳。她一步步走下楼，走进暖黄的灯光里。她看着黑乎乎的窗户和昏暗的灯光，茫然又困惑地说：ldquo迟晏，我睡了这么久吗，天都黑了啊。rdquo说着，又按着太阳穴咕哝了一声：ldquo脑袋好痛，是因为喝酒吗？我也没喝多少叭，怎么会这么难受helliphellip下次我再喝我就是狗。rdquo迟晏坐着看了她很久。她说话的声音与平时很不同，更加软绵，口齿有一点不清，带着微醺。如同一只撒娇的奶猫。又像林间清澈的鹿。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灯恰好被她的脑袋挡住。光晕将她的发丝染上点明亮的暖色调，某一瞬间那光似乎并非从她身后打在她身上。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