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才,宛陵霄带她来了食店,并点了许多吃食。桐皮面、烙面角儿、山家三脆、蟹生、小酒……民间琳琅海味,大概便是此。宛陵霄正拾起竹筷,手指修长,垂眸道:“这蟹生,南陵少有,黄金台由河望角渔督相供,是名菜。”这蟹生也唤洗手蟹,由陈皮、花椒等佐料制成,伴着姜橙,味鲜而美,慕槿作为土生土长的黄金台人,自然食过。但却没心思听宛陵霄的话语。慕槿:“……哦。”宛陵霄冷声道:“吃过?”“不曾。”慕槿小小吃了口,果香、蟹香入口,脸却微微僵了。她现下云里雾里,也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情况——她示好,一个字不回,却反手……带她来吃东西。她幽幽地盯着宛陵霄。只见宛陵霄又看向另一菜,淡声道:“此为山家三脆。城中少有,为山间味。南陵亦有食材。你日后回南陵若有机会,可试。”“……”慕槿吃着口中的蟹,却渐觉食髓知味,本是清淡的味道,却递了口浓烈的辛辣至她口中。她自然已经反应过来宛陵霄在做什么。——这是直接避开回应,想把她像卓夫人一样打发呢!慕槿心头猛地窜起火。第一次,这的确是第一次,她找准时机示好,却打到棉花上。通常,她布下陷阱后,猎物要么乖乖入笼,要么痛苦挣扎,缝隙清晰可见,她高高在上看笑话。但观眼前宛陵霄,他依旧冷眼少语,无甚反应,竟寻常地吃着东西,若铁壁铜墙,她说的话径直随风去了。慕槿咬牙,她自然不会放任宛陵霄把控节奏。“公子。”慕槿娇声喊着对面人,放下了筷子。她抬眸,一双眼盈盈脉脉,咬唇不安地道,“方才小女问了公子一话,公子为何不答?”她的双手绞在一起,企盼地看他:“公子可否不要避开。只需与我答案……”“愿,或不愿。”宛陵霄沉默了。他亦停止了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道:“不愿。”“……”这是慕槿意料中的答案之一。但不知怎地,慕槿往常遇到此景,都游刃有余,此时或许是被宛陵霄之前拖拖拉拉地绊了下,她只觉心头火气更甚了,直想要往外钻出来。“为何?”宛陵霄再度沉默。他们之间,仿若有郁窒的网,网住了二人。但听宛陵霄淡淡地道:“慕姑娘,我以为,你这个想法,不太明智。”慕槿:“…………”……食馆中,食客络绎不绝,轰轰地热闹着。但如果说,宛陵霄和慕槿二人之前还维持着一股和谐,与热闹相连,那么现下,二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冰点。慕槿正瞪着宛陵霄,目光幽幽,似乎想把他脸上的一切细节收入眼里。“怎么?”她似倏然反应过来,脸上尽失血色,喃喃道,“你是在还怀疑我,还是在怀疑我……是么。”“……不。”宛陵霄闭眸,“是有些关系,但这并非全然与怀疑相关。”“我只是以为,你此刻过于草率。”“草率?”慕槿瞪眼,“我怎从不知,我草率了?”见宛陵霄不说话,她咬唇,“公子,我双十年纪,足以自理心意。但您若非要这么说,可否解惑?让我今日死,也死个明白。”“死什么。”宛陵霄冷冷道,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又默了半晌,他问:“慕姑娘,我问你,你如何定义‘相好’二字。”慕槿此时化名姓也取“木”音,是以宛陵霄直接喊。慕槿愣了愣,不知道宛陵霄要做什么,却道:“相好……那自然是,两个人在一起,关系要好了。日后,日后……也可能结为伴侣。”说及此处,她脸上又蒙了晕,羞恼模样,垂眸下去。宛陵霄:“那二人相好,当有何前提?”慕槿咬牙想了会儿,道:“两情相悦。”她抬眸,幽怨地道:“怎么?公子的意思是……您并不喜欢我,所以,想推拒么?”她眼眶红起来了,眼中也蕴起了泪。然而,宛陵霄下一句话差点惊掉她下巴。“不。”宛陵霄道,“纠正下,我们都并非喜欢彼此。”他顿了顿,沉眸凝注她,“慕姑娘,我不以为,你当喜欢我。”慕槿:“…………”慕槿无语,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她示好时,对方不仅要否定自身感情,还要连她那份一起否了的——虽然的确没有——但宛陵霄也着实奇特。“我喜不喜欢一个人,心里自然明白。”慕槿小手握成拳,面露微浅怒色。“但你我相识,不过四月,且四个月以来,有三月,我对你谈得上恶劣至极,现下也不算亲厚。”宛陵霄声音很沉,“所以,你为何能生出心悦之情?”慕槿张唇:“心悦,心悦这需要理由?我为少君外在吸引,内里吸引,少君本就是我心仪的类型,不可么?”她声音竟拔高了几度。好好的告白,像是在吵架。少女似是说了一半,又捂住了嘴,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么露骨的话,又脸红了。宛陵霄目光紧锁着她,喉头动了动,却摇头。“我以为并非如此。”“……为何?”“我们相识前三月,当我与你对峙时,你虽面上只显害怕和服从,但内里行动处处透着抗拒与反感。我甚至产生过直觉,你对我的反感在我们相识前便生出。”“……”慕槿喉头发干了瞬,却旋即垂泪,顺着道,“我,我……是,我的确相识公子前,听闻过公子一些传闻……”“但总之,观你前三月所为,你并非一些我所见过那些单纯为慕强或外在就求爱之人,所以你为我外在吸引,说不通。”“再说内在,这四月来,我对你逼问、怀疑不断。若你辩词不假,从你视角看,我当是一直在冤你和压迫你。不排除有些头入水的人会喜欢对不住自己的恶人。但观你先前行迹,你并不似此类人。”慕槿:“…………”……她都快被宛陵霄说通了。也是第一次见到,感情能这般列成条条框框说道的。这天道之子真是让她长了见识。慕槿眼红着,手捏斗篷上的狐毛边,攥成了一团。她却又咬牙道:“但公子是否忘了,你的确有时冷漠,但曾也……”她垂眸,脸上飞出了一抹红,“也曾关心过我。”她目光正落到那雪白手指上的方寸戒。那正是慕槿被假冤后,宛陵霄送来的赠戒。而似乎是想起那时的情愫,又想到了此时的尴尬,少女又羞又伤心,眼泪落下。宛陵霄盯着她此状,闭了闭眼,无声地舒了口气。再抬眸,他冷冷道:“慕姑娘,此状与给一巴掌、再塞蜜枣几乎无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