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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策最有眼力见儿,赶忙上前作揖,“可算把您给盼来了,您贵姓啊?”那吏厨轻轻瞟了李策一个白眼,既懒散又傲慢,答:“免贵姓巩,字相韬。”李策锁着眉头回想许久,确认是第一回 听说这名字。虽不知他有何傲慢的,但李策还是哈腰笑道:“久仰久仰!巩吏厨一来,我这小院都蓬荜生辉啊!”巩相韬见李策锁眉思索的模样,气得嘴眼歪斜,又开口道:“御厨巩长意,你可知晓?”李策一愣,巩长意的大名他还是如雷贯耳的。在宫中任职近二十年的御膳房总管,整个大梁做厨子的,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些年,巩长意因年事已高而辞官,御膳房登时青黄不接,宫中的贵人们都争着抢着去求他再当几年御膳房总管。也算是京兆一大风云人物了。李策听着他话里的意思:“莫非,您就是?”巩相韬嗤笑起来,“巩长意就是我爹。”对巩长意,李策倒真存着敬意。但看巩相韬的这副目中无人的气焰,纵有万分的敬意,也荡然无存。甚至连带着巩长意的御厨形象,都在李策心中跌下了神坛。他佯装着越发恭敬,嘴角却忍不住嫌恶地瘪下去。再多装一秒,就得露馅。吟风眼疾手快地接替下李策的任务,也同这吏厨扯着笑客气起来。吟风到底年纪小,拍马屁也拍不到点子上,反惹得巩相韬皱眉,目光极为不屑上下地打量她。最后竟恶意调笑道:“奇了怪了,堂堂的京兆府衙门公厨,哪里来的两个小婆娘?”李策还没开口解释,便被巩相韬接话道:“李兄你艳福不浅啊。”李策气得脑仁疼。吟风、陈娘子都差不多是能做他孙女的年纪,竟被开如此下流无耻的玩笑!吟风也不气恼,只是越发觉得此人低劣,不想与他多论。只淡淡笑道:“识不得的字就不要乱用,闹了笑话丢人现眼的可是巩吏厨您啊。”“你!”巩相韬肚子里的墨水加起来也不超过两滴,受了辱,他只能摔了手里的暖炉恨恨质问道:“你们两个女人,也敢在公厨掌勺?连在这烧火都不配!”老话虽说,君子远庖厨。厨房一方天地,在民间历来也是归女人管的。但本朝的所有御厨、吏厨皆是男人的职责。不光是公厨忌讳女人,东西两市凡是大一些的酒楼食肆,掌勺的依旧是男人。偶有几个妇女厨娘掌勺的,就算其手艺并不比男人差,但报酬也会少了一半。也并非是庖厨一行如此,大梁的世道,几乎行行如此。就连李策一开始同意她来公厨,初衷也只是看她可怜,并非认为她当得起这一职责。陈娘子瞧出吟风眼里的火星子即将点燃,赶忙拉住了她,朝巩相韬低头道:“我和小风姑娘都是来帮忙打下手的,哪能跟巩吏厨您相提并论。”说着,瞥了眼案台上预备好的菜色,算是劝吟风为了这场迟来的团年宴,也得忍着。李策咂咂嘴,顺着陈娘子给的台阶继而说道:“巩吏厨你瞧,接风宴都给你备好了,何必跟这不懂事的小姑娘计较呢?”陈娘子和李策又是好言相劝,又是添茶倒水的,那巩相韬才松了嘴,眼睛也往案台那边瞟去。接着又端起副官架子来,拿了双筷子便挑挑拣拣地朝案台跟前去。先是一筷子搅乱了陈娘子花费半个时辰的凉菜摆盘,凉菜的红油还溅出来撒在了甜盘上。吟风又想开口阻挠,陈娘子死死拉着她的手:“反正都是要进肚子的,摆盘乱了就乱了吧……”可更过分的,是他将整块的葫芦鸡撕坏了皮肉。这三黄鸡本就鲜嫩,又经炖煮、清蒸,一声的肉早就酥烂,整个炸制过程都要小心翼翼,一个不小心便会散架。吟风自己都舍不得尝一口的葫芦鸡,就被他这么糟蹋了。还有那蒸笼里的十盘珍珠丸子,她不多不少每盘子挤了二十个肉丸,想着一人吃两个。可这巩吏厨倒是丝毫不避讳地尝了一个,若他规规矩矩吃进肚里也就算了,还非要找茬,嫌烫了嘴,乌七八糟地吐了一地。他扯走的鸡腿肉也只吃了一点,便随手仍在灶台上沾满了灰尘。喂给野猫野狗吟风都嫌恶心。糟蹋完了好些菜,他又咂吧着嘴开始指点江山,一会说他们做的不入流,一会又说调味难吃,嫌这个没盐味又嫌那个酱油放多了。四肢五官皆演绎着何为“鸡蛋里挑骨头”。直到下值,赵士谦、温若云等一干官差踏进小院,这巩吏厨竟是一改先前跋扈嚣张的态度。瞧见他二人穿着四品绿袍,腰杆子立刻便弯了三分,满眼都是猥琐。司法、司兵、司簿和曹功参军这些身负要职的官差自然是被安排在雅间的。但吟风给他们和给外头衙役们的菜色都一致,能吃到的美味绝对是一样的。可那巩吏厨也不知何时与自己的两个厨役通气,将屋外衙役们桌上的葫芦鸡多拿了两只进来,吟风全然忙碌着上菜收盘子,又肩负添茶倒酒。觉出外头衙役们少了两只葫芦鸡时,宴席都快进入了末尾。巩吏厨与自己的厨役带着皇城里赐的御酒轮流着敬酒,就差把阿谀奉承写在脸上了。赵士谦亦是喜好酒水的人,才喝了一杯就忘乎所以地与巩相韬称兄道弟起来。那司兵参军本就是行伍之人,喝酒最是信手拈来。温若云倒是没喝多少,只是一杯即醉,现下正一瓷勺一瓷勺地尝着赛蟹羹,眼含泪水,差点把吟风认成了家乡的姐姐。被巩吏厨多拿来的葫芦鸡倒是没动几口,只是盘盘都缺胳膊少腿的,说不定还沾着巩相韬的口水……端出去再让衙役们吃,总觉得不太好。这里头,唯独陆司簿没喝多少,尚且清醒着。他最不耐烦听人拍马屁,要不是菜肴口味上佳,早就想找个借口开溜了。现下吃得也差不多了,又瞧着吟风脸色黑压压的,便找了个托辞,拉着她往雅间外走了。衙役们在院中都是露天吃着,虽然有些冷,但胜在热闹,呼吸起来也通畅得多。陆司簿刚想叮嘱她几句,周围几个相熟的衙役就围了上来,一个个地当着吟风的面便对新来的巩吏厨赞许有加。一个说:“我听说这个巩吏厨的亲爹师父是在宫里当过御厨,他指定会做不少宫廷秘菜吧!”另一个噱头更大了,“巩吏厨的亲爹何止是普通的御厨,那可是当过御膳房总管的人。听说前些年告老还乡,还专门有贵人去求他做私厨呢!”“吹牛吧,”一个奇道,“陆司簿,你见多识广,你给我们说说呗!”陆司簿哀叹一声,正愁着如何开口,巩相韬就提着酒壶推开了雅间的门。他喝得半醉不醒,却还能维持着人模狗样介绍自己,“诸位京兆府官差衙役们,我呢,是礼部精膳清吏司派来这儿的公厨。我叫巩相韬,我的父亲是前任御膳房总管巩长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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