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未能听清,他想回望探究时,文泽已拉住他的肩膀。开口第一句:“你可认识她?”周沉下意识低头看向文泽所指,那已然昏厥的女子。方才朦胧的对话登时被抛诸脑后——他甚至忘了眨眼,干涩的红血丝都渐渐泛了上来。看了许久许久,才抬起头。文泽:“我已诊过脉了,性命无虞。只是病情复杂,须得慢慢修养调理。”周沉未有犹豫:“我得带她回府!”作者有话说:第58章 一丝酸涩天色式微。借着最后的天光, 他们分完了剩下的所有粥食和干粮。至此,粥棚外乌泱泱的人群才终于渐次散尽。吟风长舒了一口气。京兆府的杂役武侯们赶来接过她手里收拾锅碗的活,催促着劳累一整天的吟风先去马车里头休息。她原本是闲不下的。可方才陶玉笛就已经瞧见她烫得通红的手掌。这会儿乡民们散了, 便要死死抓着她去诊堂那边上药。吟风乖乖跟着,只是看着收拾残局的忙乱场景, 有些奇怪:“周少尹刚刚去忙什么了?怎么还不见人影……”还没来得及听到答案, 便听得文泽一声怒斥自三两步外的诊堂传来, 音量浑厚如雷击直劈天灵盖:“连个病人都看不住!你们长得猪脑子吗?”受到质问的几名药童面面相觑, 哆嗦道:“那老人原本是陶二小姐看顾的, 只是……”只是她被文泽打发着去替了周沉的空缺。数道目光聚焦在陶玉笛身上, 她一脸茫然:“发生何事?”仍在瑟瑟发抖的药童们:“那个镜面人,趁我们忙乱跑了……”文泽瞧见陶玉笛无辜的神情,气得头脑发昏。可是拨派她出去,又是自己下的决定,只能闷着头与自己怄气。天下兆民, 恐仅此一个稀世罕例, 竟教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跑了。文泽当然觉得可惜。吟风只知道有老者昏迷, 并不知其中详情,悄声问陶玉笛:“什么镜面人?”陶玉笛与她细细道来。说罢,吟风分析起来:“那老者腿脚不便还能赶来粥棚, 说不准就住在附近。托人打听一番,兴许就能找见了。”文泽听完,脸色才稍有好转。但转念又想起那老者胸口.交错复杂的旧疤,心中又没了着落。一来, 伤及肺腑的旧伤是个大隐患, 一旦发作, 生死难料;二来, 那是致命的伤,只怕是仇家暗藏,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命。文泽焦头烂额,想着明日必定赶早,一起来就去找人。陶玉笛则是早早将吟风拉至角落,从药箱子里翻找出烫伤药膏。用烛火燎了针尖,戳破烫起的水泡,再糊上一层药膏,用纱布将其包裹起来。陶玉笛于药理一道还算精通,处理外伤却是一点经验都不曾有过。吟风看着自己快被裹成木乃伊的双手,一会儿疼得龇牙咧嘴、直皱眉头,一会儿仰头咯咯地笑陶玉笛认真的神情和笨拙的动作。待她包扎好,回城的车队也已整装待发。也就多耽误了一刻钟,天色已然黑沉。赵士谦忧心宵禁,吩咐那些武侯、杂役们先拖着各类器具杂物前往城外驿站修整。至于他自己和端王殿下,明日一早都得回皇城复命赈灾之事,就连吟风也得赶着做廊食。三人都耽误不得。赵士谦思来想去,朝端王恭敬施礼:“现在回殿下府邸和京兆府官舍定是都来不及了。离南城门最近的歇脚之处,只有周少尹府邸了。”京兆城内的宵禁执行严苛。近年来,夜里几乎没出现过纰漏。这是金吾卫和京兆府通力合作的成果,实属不易。他们一行虽是有公务在身,但也不愿轻易带头打破规矩。累了一天,养尊处优的端王殿下竟也懒得挑拣,一挥手,马车便朝着明德门方向奔去。端王离开后,赵士谦顶着一头汗,匆忙问文泽:“文老堂主,你们是回城还是住驿站?”文泽犹豫了会儿。最后只遣了身边那几名药童让他们先住在驿站,方便次日寻人。他自己则是选择了回城,只因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陶玉笛府上更是路途遥远,她挽着吟风不放,“我和吟风妹妹一道。驿站都是男人,我不想住!”吟风略觉诧异。大家都谋算着借住周沉府邸,可她愣是没瞧见周沉本人去了哪里。一直到钻进马车里,吟风仍在问:“我们不等等周少尹?”赵士谦神色略显尴尬:“周少尹傍晚前和端王殿下告假先回去了,我们顾好自己就成。”陶玉笛这才想起,“方才我们救了名昏厥的女子。周少尹与她似是旧识,应该是先带着她回城找郎中了。对了,文老堂主,您也认识那姑娘吗?”马车另一侧——文泽闭目,一言不发。空气沉默下去。赈灾的事周沉没日没夜操劳这许久,临阵脱逃实在不像他的作风。若说是治病救人,文泽的诊堂就在跟前,也不必特意回城去看。可文泽讳莫如深,明显是不欲同他们解释。看来他们救下的这位旧识,身份隐秘,非比寻常。吟风知趣地没再问下去。只喉咙间隐约有一丝莫名的酸涩感滑过,钻进了心尖上。她有些失落,也有些生气。周沉什么都没她说,便离开了。何时走的?又因何事走的?一概没同她知会。赵士谦知晓,文老堂主知晓,就连陶玉笛都知道的七七八八。唯独自己一丁点儿都没发觉,还傻乎乎地说要等周沉上马车。她这般想着,脑袋也跟着无意识垂下,辛劳后的疲态借机显露。惹得人心疼不已。涉及隐秘的事情文泽不好说什么,只干咳了声,指着吟风手上层层叠叠的纱布,明知故问:“这纱布谁给包的?真是丑绝人寰!”说着,他挤走了陶玉笛,坐吟风身边,细致地解开一通乱缠的纱布,又重新涂抹药膏包扎起来。还顺道给陶玉笛讲了包扎伤口的种种技巧。吟风叹了口气,将他们师徒的絮语当作热闹听着。自然是没空再琢磨周沉的事了。等伤口重新包好,没过一会儿,他们就进了城。暮鼓声正急促地响着,街头上是四处巡视的金吾卫。眼见坊门将毕,他们终于赶到周沉府上。相迎的就只有周府唯二的两名仆人,与赵士谦、吟风都是老熟人,就只开了道门、引了段路,便去厢房跟前忙碌了。吟风遥遥看过去,府内厢房灯火通明,人影绰绰。门外站着个身穿破布衣衫的男人,看面相年纪不大,只是后背却已佝偻。陶玉笛指给吟风:“那个是昏厥女子的同路人。跛足,还是个哑巴。也怪可怜的。”吟风朝她所指看去,也便瞧见了与哑巴同立在侧的周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