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蹙眉紧盯着房内的动静。目光映着屋内昏暗的烛火,眼波随之流动,满目都是忧色。他还穿着去粥棚时的那一身绯色官服,并未更换。发髻也因为急着赶路,散了几缕下来,灰扑扑地垂在鬓边。官靴上沾了雪粒又踩了泥水,也都来不及清理。他们四人中,周沉最先注意到的还是文泽。一上来,便将那昏厥女子的病证和喂过的药都说了遍,盼文泽有更佳的对策。文泽晕头转向,打断道:“看诊急不得,你们还是在外等着吧,我进去看看。”说罢,他便拉着陶玉笛进了厢房内。赵士谦并不关心此事,只一脸困乏地询问了番尚且空余的厢房,便伸着懒腰去歇着了。只剩下吟风的视线,与周沉不经意搭上——吟风:“我……”周沉:“你的手怎么了?”他们竟同时开口。吟风垂眸:“不小心烫了两个水泡,已经让文老堂主帮我包好了。”他皱眉,“疼吗?”吟风下意识逞强,“不疼。”她说谎时,耳尖连着脸颊都会红起来。说完,她便心虚地瞥向了别处。周沉看着她尽力掩饰的破绽,哑声苦笑。心道:自己方才所问,真可谓是愚蠢至极。他垂首沉吟,诚恳同她致歉:“粥棚那么忙,我不该丢下你们的……”尾音被周沉拖长了几分,余下的话却迟迟未开口。四周冷寂,没有丝毫冗余的声响。见他似乎不愿说起屋内女子的事,吟风颇觉无趣。“忙得过来,只是有些晚了。”她瑟缩着打了个呵欠,以此挑开了话题:“那我还是睡在书房?”见她满脸困倦,周沉也不再说别的,只提醒她:“上次你用过的被褥就收在梨木柜子里。柴房还有些炭,我等会儿让人送去。”吟风掩着眼角的失落,面无表情地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开。书房的小榻半月不曾住人,冷冰冰的。吟风烦闷异常,和衣裹着棉被,便坐在书房的桌案跟前发呆神游。月光亮起,夜色深了,桌案前的檀木细香也把袅袅的香气烧烬了。突地一声猫叫,才终于将吟风的神思拉扯回现实。一只小白猫不知何时跳上了桌案,正“喵喵”地冲吟风叫唤。是新年前吟风从着火的柴房里救出来的那只小猫,如今被周沉的两个老仆养在宅院里。只是它们毕竟野惯了,行迹变幻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认食物和吟风。吟风借机抚上小白柔软的毛发,心情晴朗不少:“半月不见,胖得都快认不出了。”小白歪起脑袋在吟风手边蹭痒痒,一副任凭你如何说,我都坚决不改的死鬼模样。吟风不由得感叹:“做小猫咪可真好呐!”可她又在烦恼何事呢?困顿泛起,她耷拉着双眼,迷迷糊糊地想……她这是在吃醋吗?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她便趴在桌案上沉入了梦乡。*厢房内——昏迷半日的女人终于睁开了双眼。文泽握着金针的手不再紧绷,一起身,便迫不及待与她对视:“宋姑娘,你还记得我吗?”宋姑娘的病榻前站着位银发医者,医者身后是个绯袍官人。她看了许久许久。尤其是目光落在绯袍官人身上后,脸色就变得极为不可思议。她先是喜,“你是……阿沉?”紧接着,却转为恐俱,“你如何还活着?”作者有话说:第59章 他不是周沉清晨。曦光还未洒下, 吟风就已经和衣醒来。她蜷在书房的小榻上,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榻边不远处的炉子里,炭火烧得红彤彤的, 烘得她浑身都暖暖的。小白猫不知何时斜躺在了她的脚边,正呼噜噜地做着美梦。她蹑手蹑脚地翻身, 生怕惊醒小白。接着揉了揉被小白压麻的小腿, 又伸了个小心翼翼的懒腰。还欲再赖床片刻, 屋外响起了笃笃的叩门声。老仆人轻声问道:“时辰不早了, 小风姑娘你醒了吗?”小白倏地惊醒, 一溜烟钻进了床榻底下。吟风无奈地笑出声。末了, 依依不舍地钻出被窝,朝外喊了声:“醒啦,我这就来!”周沉的宅子距离明德门很近,离京兆府和皇城却有些远。要赶去做廊食给早朝和上值的官宦们享用,就得比那些人更早些起来。吟风原本做好了独自坐马车前往皇城的准备。可当她收拾妥当推开书房的门后, 才发觉周沉早就站在府门跟前等她。依旧着绯袍, 只多披着件玄色的披风。肩头已积了几片雪。肘间还夹着一身厚实的裘衣, 见到吟风时,就朝她递了过来。“我起得晚了些,坐马车怕是来不及, 骑马快些。”吟风低头不语,脸色倒是红了几分。分明是她起得晚了才对。顾不上多说,她裹好周沉递给她的裘衣,艰难地跨坐在了马背上。将将坐稳, 周沉便踩着马镫飞快地坐在了她身后。他们之间的距离迅速缩为不到一掌。吟风手紧抓着马鞍边缘, 后背亦挺地僵直。可等到周沉抓好缰绳, 破风踏出第一步后, 那仅仅一掌的距离也在颠簸中消失了。马背极高,视线里的场景又在飞速移动。吟风不由得惊呼一声,险些没能坐稳。周沉放缓了马速,视线垂在她手上的纱布,“手弄疼了?”不待回答,他便又说道:“若是伤口疼得厉害,就不要勉强做廊食了。去找精膳清吏司告个假,让他们先找个人替你。”吟风急忙摇头,烫了几个水泡而已,本也不严重,休养了一夜已经好了许多。待适应了骑马前进的速度后,就能放松许多。只是对话一旦停下来,吟风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落在自己背后。虽有厚实的裘衣和披风阻隔,但仍能感觉到周沉怀中的温度,以及他身上那股浸润过浓茶的淡香。吟风拼命找起话题:“对了,她……醒来了吗?”周沉便答:“已经醒来了,只是还要多休养一段时日。下值后,我带你去见她。”吟风愣了片刻。周沉倒是神色如常,“她是我兄姊。”兄姊,那便是兄长的妻子。吟风蓦地想起昨日心头泛起的醋意,脸色一阵羞红。原是她误会了啊……可吟风从未听周沉提起过他的兄长,更遑论兄姊了。就连他府上也只有两名老仆人常住,再没见过他人。联想到前些日子还怕火的周沉,吟风便不敢开口问他了,恐揭开什么伤心往事。周沉却是破天荒地主动说起家事:“十二年前,我兄长离开后,兄姊也没了消息。直至昨日重逢,我才知她还活着……”*端王几乎是一.夜难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