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敢回魏都,想来戚氏女入宫之事已经定下了。不过很快钟芫便收回了视线,她不过是一介宫婢,这不是她这个身份该在意的事情,再说今日好不容易出宫,她得好好想想买点什么才能讨二殿下的欢心。想起箫怀执,钟芫脸上露出淡然的笑意。不过两月,他对自己便似是放下了戒心,不仅没有记恨她之前的放肆行径,甚至有些时候还会认真地考虑起她的死活。钟芫很开心,她的二殿下,还是如从前一般仁慈宽厚。魏都的长街上,车马往来匆匆,青砖铺陈的路面上已经满是车辙留下的悠长印痕。晌午的时候天色有些阴沉,钟芫想了想,还是在沿街的摊位上买了把竹伞。方才她进了三家玉行。可是今日带出来的银钱不多,凡是她看中的全都买不起。想着钟芫微微叹了口气,她扫了眼繁闹的商市,最后走进了一家酒楼。走了半日,她早已觉得疲乏,比起箫怀执她还是先填饱自己的肚子。钟芫刚进酒楼便有小二上前迎接,这商市傍的酒楼也临近都城府尹,时常也有衙役当差前来,但像钟芫这般的女子却是少有,小二一边悄悄打量着钟芫一边笑呵呵地问道。“姑娘是用膳还是想要客房休息?”听到酒楼里可以休息,钟芫有些意外,不过她正好也不想在这嘈杂的大堂内落座,便点头道,“开一间客房,我想休息一会,另外再送点饭菜上来,有劳了。”小二一听连忙把钟芫请上楼,然后引着她进了一间僻静些的屋子。房间不大,入目便是一张长桌,长桌旁摆着一张屏风,屏风后是张竹制的床榻。屋中陈设简单,好在看着还算干净,钟芫没等太久饭菜便被送了上来,她尝了尝觉得味道尚可,没多久外面又传来小二迎客的声音,钟芫一边听着一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屋中的窗户大敞着,冷风灌入,钟芫打了个寒颤。她起身走到窗边,正要关窗时却望见远处的皇宫。窗外是两栋阁楼夹出的一道小巷,透着细窄的巷口,钟芫看到被白雪覆盖的脊瓦飞檐。钟芫看了会还是把窗户关上了。吃完饭后,钟芫便躺在床榻上休息,原本她只是想小睡一会,可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疲乏,等她再睁开眼屋中已是漆黑一片。钟芫匆忙起身下楼,好在此时得酒楼还如来时那般热闹,钟芫一见小二便问,“现在是什么时辰。”被拦住的小二见是钟芫,便颔首笑道,“姑娘休息好了?现在还早呢,只是申时刚过,听说今晚永宁街有灯会朱雀宫外有烟火,可热闹了……”钟芫原本想立即回宫,一听小二这般说,便有些迟疑,“那……永宁街该如何走?”听到钟芫不识得永宁街小二脸上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耐心地指了路,“姑娘往前走,过了前面的风雪桥便到了。”钟芫一边道谢一边付了银子,等走出酒楼后她才发现外面又下起了雪。此时天已经黑透,长街两旁的酒肆茶楼都点上了一排排的红灯,有的灯下系着彩绸,风一吹便鼓动招摇起来。钟芫撑开伞走了出去,入夜之后魏都街市似乎比白日里还要热闹些,钟芫穿过人群,走向远处的风雪桥。此时桥上站了许多叫卖的商贩,桥下还有放灯的男女,钟芫看着心中好奇脚下的步子便快了几分。可前面来往的行人太多,想过去的钟芫不断被人潮阻挡,她好容易挤到桥下,谁想脚下一滑又险些摔倒。好容易站稳的钟芫不禁松了口气,她正要继续上桥,却发现自己前面挡了个人,她等了片刻不见这人让开,便皱着眉抬起了伞。飞雪正盛,男人身上还是一如既往玄色长袍,他手中似乎还是当日从长岁宫带走的那把红伞。“陛下?”男人看着呆住的钟芫,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的笑意。“想去看灯会?”钟芫眨了下眼,心中却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她下意识抬起手,不过很快又放了下来。“……陛下怎么会在此处?”箫成玉闻言却淡淡一笑,然后拉起她往桥上走去。“想来便来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况且外面人多,就不要陛下陛下的了……”男人的步履宽大,钟芫脚下有些踉跄,她手中一松竹伞被风雪吹落在地上。不过箫成玉却不在意,他直接拉回了想去捡伞的钟芫。“一把伞而已,寻安会给你捡的。”说着箫成玉便把钟芫拉到自己伞下,长长的风雪桥上行人攘攘,没人在意同伞而行的两人,箫成玉把钟芫拉到捏泥人的摊位前,然后随便选了一个递到钟芫手中。男人低了下头见钟芫还是一副如在梦中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了声。“平日里见你不是挺精明的,这么这会犯起傻来……”说着箫成玉解了披风盖在钟芫身上。此时风渐渐停了下来,漫天飞雪如银花飘然而落,钟芫下意识的捏紧了手心,掌心的刺痛让她清醒了些许,钟芫缓缓呼了口气,然后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泥人。泥人身上沾满了雪,有些地方的颜色显得有些氤氲。钟芫抬眸看了眼身边的陛下,男人的神色轻松,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她的印象里,箫成玉是不爱笑的,即便是她有时也得动些脑筋才能让他微微展颜。而今日的他似乎格外愉悦,钟芫却有点疑惑。“莫非是有了什么好事?”因为后宫即将迎来美人,还是有了对付世族权贵的办法?箫成玉一手拉着钟芫,一手撑着纸伞,他看着迎面飞来的大雪,那双细长黑漆的眸子似有几分迷醉。“我与你发过誓,我说终有一日,我会带你离开冷宫,带你去看壮丽山河,看风花雪月。”男人说着低头下,眼中笑意氤氲,“你看今日,我算不算是兑现了其中之一?”钟芫望着箫成玉,承诺这种东西,她其实从来都不信的,何况那时的箫成玉还只是个被她凶上两句便会委屈流泪的少年。一年一年,一岁一岁,当初那个忍辱不发的少年如今已是不可一世的帝王。而她也褪去了所有的狂妄无知,变成一个谨言慎行的宫婢。“是,婢子恭贺陛下。”钟芫扬着笑脸,说着又举起小人在空中舞了舞,那双明丽的眸子似是含着几分天真,“听说前面有灯会,陛下要随婢子一同去看吗?”桥下的长渠里,河灯幽幽远去。箫成玉看着女子脸上的笑容,抬手轻缓的点了点女子的眉心。“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懂……”可是说罢陛下自己却又淡淡地摇了摇头。“罢了,还是不懂的好。”伞下的钟芫没有回答,既然箫成玉说不懂好,那她就当作没有听见。今夜的永宁街热闹非凡,钟芫用箫成玉之前给的碎银买了只雁灯,男人似乎怕她走丢了,一路上手都握得很紧,甚至回了皇宫还没有松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