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生宝揽住妻子,对孙通才说:“接下来这几天,我和同伴还是在木材厂食堂吃饭,就不麻烦大饭店了。”孙通才只要能留下卢老板就好,而且不去国营大饭店,能给镇上省下好一笔接待费用,他点头答应得很爽快。宋厂长也很高兴,嘴角咧到耳朵根,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好好接待卢老板。只有钱大志一个人黑了脸。作者有话说:第37章 大煮干丝和茶山卢生宝一共在银山镇停留了五天, 除了验货和参观木材厂生产活动以外,三餐时间都待在木材厂食堂。他的妻子于淑云为了拍摄,更是每天从早到晚都待在食堂后厨里。她既要拍摄成菜, 又要拍摄做菜过程,为了成片的艺术性还要讲究角度、光线。这就意味着有时候一道菜做完不一定能捕捉到她心意的照片,同一道菜得反复做上好几次。“向同志, 拍摄是我个人的要求, 不属于木材厂的接待工作范围。请让我来负责食材的耗费和你的劳动报酬,还请你不要推辞。”一日拍摄结束以后,于淑云和向云蔚提出了这个建议。于淑云也是经过考量才说出这番话。要是换一个人,她不一定敢直接说出付钱的话,生怕对方会觉得自己行事风格像资本家。但这几日的相处, 她发现向云蔚同志行事作风和自己很投契, 完全是个新时代独立女性的做派。就拿拍摄做菜过程来说, 她从前在舟市也试图去拍其他厨师的做菜, 但他们处于藏私的考虑,总是将她拒之门外。但向云蔚却大大方方、毫无保留地向她展示做菜全过程。于淑云问起过这个话题。向云蔚的回答是:“这些技法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我不介意别人学去。”向云蔚大方的态度令于淑云赞赏,所以她今日才提出这个建议。向云蔚很开心地接受了:“我同意。”最后, 向云蔚愉快地和于淑云敲定了费用问题。食材她全包, 每一道菜再额外付给她三块钱的报酬。在一旁默默吃完成菜的卢生宝插话:“我现在能出三块钱再点一盘糖醋小排吗?”向云蔚笑盈盈地点头, 满含笑意地目光里已经可以预见未来这几天,她能攒下一笔数额不菲的饭店启动资金。谈妥了报酬以后, 比起于淑云拍摄所用, 更多的订单来自于卢生宝。他敞开了怀点菜, 除开一日三餐, 白日里总要点一份馄饨或是酒酿圆子等等解馋, 到了日移西边的时候还要点上一份红烧肉或者冰糖肘子。向云蔚有回技痒,还给他做了份地道的煮干丝。煮干丝被称为淮扬看家菜,十分讲究刀工。选用上乘的白干,先片成薄片,再切成细丝。最讲究刀工之处,白干在案板上切完还是完整的一块,放进清水里一荡,细丝如水墨一般绽开,根根细如银丝,能穿针眼。干丝切成以后浸两道水,洗去豆腥味,然后再加鸡汤同煮。正值冬笋的时节,再加入同样切成细丝的鲜笋白菜心、鸡脯肉、蛋皮。大火烧开,再转文火熬煮入味,出锅时点缀一点豆苗绿边。卢生宝两眼放光,埋头吃得大汗淋漓,抬起头来更是动容得两眼泪光。“失态了失态了,”他说,“向师傅,你不晓得,我好多年没有吃到这么鲜这么地道的煮干丝了。我们那的国营饭店,只为了填饱肚子,毫无对美味的追求!干丝不切细怎么能入味,但我已经有近十年没有见到这样细的干丝了。我们饭店里卖的干丝,这么粗。”说着和她比了比小拇指。向云蔚有些遗憾地说:“要是能有火腿就更美了。”煮干丝又叫做鸡火煮干丝,鸡指的是鸡汤,火指的就是火腿了。但银山镇并没有食用火腿的习惯,临时无法采买到,只能用冬笋、菜心和蛋皮来弥补鲜味。“已经无比鲜了!”卢生宝说,“早知我从家乡想办法带一只火腿来!但向师傅你别出心裁,用冬笋来代替,以时令蔬菜的鲜美来填补火腿的空缺也别有风味!”他越说越激动:“向师傅,劳烦你再多做几份!我去喊老友过来一起享受,他们一定也很怀念这口!”说完就揣着小肚子跑走了。过不多时,卢生宝就带着他三位朋友来了。四人围坐一桌,一句闲话也没有多说,埋头吃完一碗热腾腾的煮干丝。片刻以后,桌上留下四块空碗,这才有人摸着肚皮发出喟叹。“多少年啊,老卢,我多少年没有吃过这么好的煮干丝了。”过了会,其中一位姓徐的老板拿出了一罐茶叶和茶具。他扭头看向云蔚,一张历经沧桑的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向师傅,可以再请你烫一份干丝么?我带了崇安的红袍茶,烫干丝正好佐茶!”这一句话就听出徐老板是个好吃会吃之人,向云蔚心心相惜,立刻答应下来。烫干丝也一样,豆腐干片薄,切细丝,用凉水拔去豆腥气以后入沸水煮开。煮干丝要用鸡汤,汤越浓厚越好。烫干丝则讲究一个清爽,越素味越美。所以烫干丝不用加鸡汤,捞出沥干净水以后,用花生米碎、酱油、香油和香醋拌匀即可。烫好的干丝一夹一筷子,蘸上酱汁一起入口,再饮一口红袍茶,干丝的细腻中和了茶水的苦涩,只余下满口的余香。这就是淮扬人说的“皮包水”,肚皮包茶水,佐茶用干丝。向云蔚在徐老板的盛情邀请之下,也坐下喝了一杯茶。崇安的红袍茶是功夫茶,沸水冲茶,第一泡洗茶,第二泡才用来喝。小小一只白瓷杯,衬得茶汤色入琥珀,还未入口就闻到令人精神一振的清香。入口微苦而不涩,回味留香绵长。“好茶!”她点评道,“炒茶的工艺好,茶叶更好!”徐老板笑呵呵地说:“向师傅也懂茶?我是做玩具厂的,之前去崇安考察过竹子,那边的同志送了我几包茶。这茶从前也是皇帝的贡茶,名气不响亮。我喝了几回,岩茶够劲,我喝着比龙井好。”向云蔚不便细说,只说:“我喝着不错,要按我个人的看法,这价值不下于一只上等的金华火腿。”在银山镇土生土长的向小妹不该了解崇安红袍茶,但作为曾经的湖春大饭店主厨向云蔚,她可是对这茶再熟悉不过了。原本她就是准备用崇安红袍茶作为国宴上的茶水。为此,她不知道品尝过多少回这茶。毫不夸大地说,她这舌头一尝就可以知道茶叶是产自崇安哪片茶山。现在徐老板泡的这一泡,她能肯定茶叶产自后世所谓的正岩,就在贡茶场地附近。也就再过二十年不到,这里产出的茶叶市价等同黄金,甚至远超黄金。她说价同火腿还是为了方便理解说低了。“有这么贵?那边老乡都不爱种茶了,也不爱种山上的地。出粮少,也不好担水浇地的。”徐老板咂舌,顿了顿继续说:“当着你们的面,我也不怕说,这茶我是真喜欢喝。过了年,国内风气转变了,我打算去请老乡替我种几亩茶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