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活着!十七公主简直喜出望外。让苏供奉再说杀死人,如今就连误杀也不算了。但对方竟然是苏雪盼的母亲,看来段殊竹对这件事也略知一二,怨不得苏供奉没底,说自己有把柄落在对方手中。无论如何,林合子说的话才是重点,她倍感欣慰。“姐姐别怕,我没别的意思。”公主笑起来,如释重负,扶眼前人起身,“没事就好,都过去了。”她安抚合子一会儿,才让杏琳送回西坊,又唤秋露到近前,吩咐道:“去请段主使,他肯定已经回到长安,我要见见。”总是被这些人不停设局,这一次,也该她来。每年除夕之后,日子便过得飞快,眼见着临近元宵佳节,华清宫里越来越热闹,今次与往日不同,皇帝在长生殿养身体,下人伺候起来格外小心。春天如约而至,窗口的迎春花开得耀眼,苏雪盼伸个懒腰,靠在软缎垫子上,瞧花窗落下光的影子,细细流光翻飞在空气里,起了层淡淡浮尘。轻轻一笑,翻身迎上天子秀气的睡颜,调皮地亲了亲对方紧闭唇角,瑞龙脑香可真好闻啊——最尊贵的陛下,这些日子朝夕相处,总算是有点爱上自己了吧。虽然只有拥抱,亲吻,但比之前井水不犯河水地共处一室强太多了,她知足。苏雪盼伸出指尖,一点点触摸对方鼻尖,自言自语,“陛下,我知道你心里有个槛,也许是什么事,或者真的有一个人,但臣妾没关系,臣妾愿意等,就连瓷器烧坏了都能有极美的品种①,心碎了也一样可以——完好如初。”说着笑出来,清浅笑声飘入棠檀桓梦里,也让他轻牵了唇角。冷不防听到珠帘外有动静,灵儿怯怯的声音,“陛下,贵妃,段主使求见,说有重要的事需要商议。”棠檀桓嗯了声,该来的总要来,瞧对面人一脸惊恐,笑了笑,“贵妃别怕,还有朕在。”他起身穿衣,并不着急,缓步来到大堂内,冷冷地看对方施礼,抿口茶,问:“主使一大早就来,有什么急事?段殊竹满面笑容,仍旧一副清俊儒雅的模样,恭敬地回:“陛下,那臣就有话直说了,其实这件事臣早就想讲了。”顿了顿,云淡风轻地:“臣,想要辞官还乡。”作者有话说:①苏贵妃说的是冰裂纹瓷器,段殊竹给过她。周二大结局。我设置了抽奖,哈哈。第99章 红豆相思暗结兰(五)清晨的光洋洋洒洒, 落在段殊竹紫金长袍上,泛起一层隐秘流彩,挡住了身后跃跃欲试, 想要夺门而入的盛大光芒。刚煮出来的白茶滚烫, 在舌尖荡了荡,棠檀桓不禁咬了下嘴唇,将茶碗放到案几上。他想过段殊竹为何而来,逼宫或是摊牌,直接将自己囚禁, 但绝对没料到对方要辞官。“主使——此话怎讲!你——”段殊竹笑笑, 云淡风轻,“陛下,臣早就想辞官了,陛下还记得臣去年来长安,说的就是住到夏天就回金陵, 其实臣已经在九华山待得很习惯,早已经不适合朝堂,而且—— ”抬起那双波光潋滟的金丝瑞凤眼,语气格外真诚, 惹得天子都几乎以为不认识对面人。“陛下,臣前段日子狩猎时不小心弄伤膝盖, 御医说恐怕过段日子便站不起来,后半生只想好好养身体,不能再为陛下分忧,实在有罪。”棠檀桓方才注意到对方的腿, 左边确实微微弯曲, 随即赐座, 心内翻江倒海,实在摸不透段殊竹这个人,眉间微蹙。段殊竹自然看得出来,左手随意放到膝盖上,满面笑容,整个人显得柔雅至极,道:“陛下,臣已经做了快二十年枢密院主使,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心里疲惫,说实话,臣这次来长安,主要是考虑到陛下刚亲政,所以来看看,如今瞧见陛下年少英武,也就放心了。”棠檀桓诧异,不知这些场面话该不该信,但看对方言真意切,心里忐忑得七上八上。他愣了愣,接话道:“主使如果想回九华山养伤,尽管去好了,何必辞官。”“多谢陛下,臣既然一心隐居,实在没必要还挂个虚名,朝中能人众多,枢密院主使的位置,臣可以举荐一位,陛下身边的李公公,李琅钰就能胜任。”居然连接手的人都想好,棠檀桓垂下眸子,试探地问:“主使觉得他——哪里合适?”段殊竹慢悠悠抿口茶,“臣以为枢密院这个位置非同小可,必要对皇家忠心,李琅钰跟了我许多年,说实话才能平平,但贵在对陛下一心一意。”说到这里,眼尾不自觉挑一下,立刻让人感到一股杀气,但很快又归于平静,淡淡道:“陛下这次设计让苏泽兰入狱,李琅钰早就知情,但他虽然身为枢密院的人,却没有对臣透半点口风,难道还算不上对陛下忠心吗!”他如此直接,反而让天子不知所错,段殊竹说话办事从来滴水不漏,今日这幅姿态,看上去确实来摊牌,只不过与预想的不一样。棠檀桓并不搭话,面对狡诈诡谲的权臣,说的越多,把柄只会越多,与自己没有好处。对方反而打开话匣子,与过去判若两人,“陛下,臣最近总想起以前在子华殿的日子,那会儿陛下尚在襁褓之中,薛贵妃还是昭仪,子华殿里的梨花开得真好啊!”居然在这里忆往昔岁月,他记得他素来最不喜欢提子华殿,只能附和着:“嗯,现在可能已经抽芽了吧。”段殊竹压低声音,悠悠地:“我与陛下——还有子华殿都颇有缘分,当年陛下出生时,薛昭仪难产,先皇与臣守在外面好几日,总算见到母子平安,陛下从小就乖,臣一直十分喜欢。”语气像个亲昵的长辈,提起自己母亲,不知为何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他抬起眼,瞧对方鸦青色睫毛微垂,落下的阴影平添一分俊美,这样的人,哪里有半分权臣影子,突然有点理解当初的母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自己贪恋皇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也是同样道理。这若许年来,他一直深深地恨着段殊竹,认为母亲被对方害死,如今看来,虽然依旧脱不开关系,但却不是谋害母亲的直接凶手,最终也是一个解不开的结吧。母亲啊——又会是何种模样,短短一生藏着太多遗憾,让人怜惜,宫里人总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他实在好奇得很。“主使与朕的母亲关系很好,对吧。”轻轻地问,倒也有了晚辈样子,那长久以来横跨在君臣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忽地消散,竟像一对方才相认的亲人,温情脉脉。段殊竹无奈地笑,亦很温柔,“臣怎敢高攀与贵妃的关系,不过是奴需要照顾好主人。”奴——棠檀桓顿时愣住,他从没听见过段殊竹自称奴,如此谦卑到近乎轻薄,足以让人大惊失色。眼前人显然不在意,依旧自顾自地:“薛昭仪去的时候,陛下还很小,恐怕不少事都忘了,昭仪啊,应该是臣见过最腹有诗书的女子,一举一动端庄娴雅,就好比子华殿开着的梨花,纯净无双。臣还记得昭仪临走前,将陛下托付给我的情形,只是臣无能,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还好陛下天生睿智,昭仪一定能含笑九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