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厉盯着他:“你想怎么样?”“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叶庭说,“不过不是今天送。你等着就好,等待的过程比结果更痛苦,不是吗?”曾厉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叶庭转身离开。黑暗迅速蔓延,很快浸透了所有角落。“像这种被家暴的孩子,”叶庭耳边响起那个精英家长的声音,“长大以后往往会变成施暴者。”是啊,叶庭想。我终于还是变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第19章 文山 12岁(15)七月伊始,暑假刚刚到来,正是肆意放纵的时候。孤儿院没有那么多娱乐活动,孩子们的精力无处释放,只能在院子里踢石子、玩泥巴,弄得满身污泥,狼狈不堪。不过,现在院子里静悄悄的。明明不到饭点,孩子们却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餐厅里。因为今天是领养日。每隔一段时间,院长就会把孩子们叫到餐厅里,让符合条件的领养人进来,和孩子们见面。那些大人会在喜欢的孩子跟前停下来,和他们交谈。如果投缘,领养人就会办手续,把孩子领走,组建一个新的家庭。这种活动,叶庭一般是不参加的。他很清楚,一旦领养人听到传闻,就会把他送回来。相比于相信孩子,他们似乎更相信流言。在他刚进孤儿院的时候,就发生过一次弃养。自此之后,每到领养日,他一般就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在天台晒太阳。但今天他去了。叶庭走进食堂的时候,其他孩子停下了叽叽喳喳的嘴巴,转过头看着他。他没理会聚集在身上的目光,径直走向了曾厉,在他旁边坐下了。曾厉脸上挂着的笑容有点僵硬。他瞪着叶庭,想开口说些什么,领养人就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他只好调整坐姿,安静下来。大人们穿得都很体面,慈眉善目的,看上去都是好人。他们一排排地看过来,在心仪的孩子面前停下来,和他们交谈。这个挑选的过程进行得很快,因为大部分孩子都有明显的痴呆和残疾。领养人会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们,或许会流一两滴眼泪,但不会停下脚步。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有善心,但不至于为非亲非故的孤儿倾尽所有。曾厉表面上安静淡然,但手已经把衣服揪皱了。叶庭注意到,他今天特地穿上了那件红色的衬衫,他最新、最整洁的一件衣服。一对中年夫妇在叶庭身前停了下来。“你好。”那对中年夫妇跟他打招呼。“你们好。”叶庭朝他们点了点头。似乎是觉得他很有礼貌,领养人微笑起来:“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两年多。”“现在多大?”“十二了。”十岁就父母双亡很可怜,在那个年纪,孩子已经懂得什么是死亡,什么是悲伤了。领养人同情地说:“这样啊,你真坚强。”“还好,”叶庭说,“我算是自愿成为孤儿的,我爸爸是被我害死的。”领养人脸上的笑容冻住了。他们长久地盯着叶庭看,叶庭则认真地回望他们。他目光坚定,表明自己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中年夫妇不寒而栗。随后,没有再多说一句,两人就匆匆离开了。曾厉震惊地看着他:“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把人都吓跑了!”叶庭翘起二郎腿,目光平视前方:“只是提前止损而已。”又有几个领养人被他的外表吸引,兴致盎然地停下,然后仓皇地离开。这张餐桌好像一个异度空间,能排斥所有企图接近的人。之后,一对年轻的夫妻对曾厉产生了兴趣,在他跟前停了下来。曾厉立马挺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们好。”曾厉主动和他们打招呼。年轻的女人笑了笑,扭头和丈夫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点了点头。曾厉感到心跳加速了,事情看上去很有希望。他像个标准的好学生一样,坐得板板正,手放在膝盖上。“在这里过得苦不苦?”女人温柔地问他。曾厉摇了摇头:“不苦。”“饭好吃吗?”“好吃,”曾厉说,“我不挑食。”女人的笑容扩大了些,眼睛弯弯地问他:“你想要一个新家吗?”这还用问吗,叶庭在旁边想,他连揪着衣服的指甲盖都在吼着“想”。曾厉激动地点了点头,整个人快从椅子上跳起来了。女人怜爱地看着他,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脑袋。就在她的手快触碰到曾厉的头发时,叶庭开口了:“你最好别碰他。”女人听到这话,扭过头,奇怪地看着叶庭。“他有癫痫,很容易发病的,”叶庭说,“我们上周闹着玩,他突然倒在地上浑身抽抽,差点死了。”听到这话,女人的手僵在了半空,有些进退两难。曾厉的瞳孔快烧起来了。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才勉强把声音控制得温柔了一点:“不是这样的,我没病。”“院长那儿有档案,你们看看就知道了,”叶庭接着说,“你看他现在挺正常的,那是还没到发病的时候,真发作可恐怖了。而且这病治不好的,花多少钱都不行。搞不好有一天你们出门回来,就看到他倒在地上了。”他每说一句,女人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一分。到最后,那只手轻轻碰了一下曾厉的头发,就缩回去了。年轻的小夫妻又强撑着聊了两句,走了。之后又来了几个人,无一例外被叶庭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吓跑了。最后一对领养人是工程师家庭,谈吐高雅,家境优渥,也是曾厉最后的希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