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没等到叶庭把话说完。曾厉看着他们的背影,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跟这时候相比,发病时的抽搐都更好受一些。他颤抖着回头看叶庭,对方静静地回望。曾厉的脑子嗡一下炸开了。叶庭起身朝食堂门口走去。曾厉咬着牙,从椅子上跳下来,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到了楼梯口,四周无人,曾厉突然扑上去掐他。叶庭之前的威胁他全忘了,他现在就想杀了他。叶庭没有躲闪,任由他扑上来。这人冲昏了脑袋,动作完全不得章法,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实际伤害。叶庭用手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身上剥下来。曾厉往前摇晃了一下,跪倒在地,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叶庭抱起双臂,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九年了,你还是这么自欺欺人,”叶庭靠在扶手上,声音低沉却清晰,“如果真的有人愿意领养你,你就不会在这呆待到现在了。”“你……”“我真觉得你很可悲,你再讨好那些阿姨,再乖巧,再听话,她们也不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如果她们真的对你有感情,就不会把那些好衣服拿回家,给自己的孩子穿了,”叶庭耸了耸肩,“在这住了九年,你居然还对大人抱有希望。”曾厉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试图攻击他,也许是在和这个事实做斗争,也许是这个事实把他击垮了。“对了,”叶庭说,“你一直以为你爸妈死了吧?”曾厉突然抬头看向他。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待在这个脏、乱、阴冷的院子里。他和所有孩子一样,问起过自己的父母,阿姨告诉他两个人都去世了,他就信了,一直信到今天。“阿姨跟所有孩子都这么说,因为解释起来很麻烦,”叶庭说,“你父母没死,他们只是不想要你而已。”“你……”曾厉从嗓子里挤出尖细的一声,“你骗人!”“你可以去院长办公室看看,档案上写得清清楚楚,你是弃婴。9年前的2月,你爸妈把你丢在了一个草丛里。当时是大冬天,要不是有好心人路过,你早就被冻死了,”叶庭说,“大人的爱就是这样有条件,连亲生父母都不过如此。”在看文安的档案那天,他也顺便看了曾厉的。这个秘密在他心里封存了好久,直到今天,他一下子将这道陈年伤疤撕开。痛快吗?你喜欢的一击必杀的感觉?“你还以为自己能逃出去?”叶庭俯身,盯着他说,“别做梦了,你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这里,没有人会救你,也没有人会帮你。”曾厉拼命地摇头,似乎想把他的话从脑海中甩出去。叶庭笑了笑,用手拍了拍他的肩:“不过没关系。”曾厉抬起头看着他。“我一辈子也只能待在这里,”叶庭说,“我们就一起烂在地狱里吧。”曾厉用手捂住耳朵,开始尖叫。叶庭把手收回来,快步走远了。哭声在走廊里回荡,穿过漫长而阴暗的过道,在他的耳朵里回响着,久久不散。黑暗开始震荡,崩塌,倾倒。就是现在,就在他眼前,黑暗变成了深渊,深不见底。他跳了下去。失重的坠落感袭来,他突然感到胸腔里只剩下一片空洞。黑暗吞噬了洞中的所有空气,让他呼吸困难。他甩了甩脑袋,试图甩掉尖叫声,但于事无补。他加快脚步,跑上了楼梯。他要去天台,一个尖叫声无法触及的地方。隔着天台灰暗的铁门,有一个人正在等待他。推开门的一刹那,一只手从深渊上方横贯而出,抓住了他。第20章 格林德瓦 22岁(5)格林德瓦的公寓是空进空出原则,用户住进来时,除了厨房的灶台、杂物间的洗衣机、浴室的马桶和喷头,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叶庭刚搬来不久,只置办了必要的家具——床和桌椅。而桌子上显然不能睡人。叶庭站在文安身后,凝神静气地沉思片刻,下了结论:“我睡地板上。”文安扭过头,无语地看着他:“你不是洁癖吗?”“垫一层衣服。”“那衣服怎么办?”文安叹了口气,“睡一起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又不是没睡过。”“这不是个好主意,”叶庭说,“当初我们分手是有理由的。”“什么理由?”叶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确定这是疑问句,这也太奇怪了。“不是你提的分手吗?”文安瞪着他:“明明是你。”两个人面面相觑,房间只剩下一片死寂。五年前的过往在叶庭脑中快速掠过,就像万花筒一样令人目眩。他努力回想他们分别的前一天,然后确认是文安的记忆出现了差错。不过他不打算跟文安争辩这个,五年前的旧账可以之后再算,现在他必须坚守立场。只要他稍稍让步,文安就一定会留下来。“我找几个箱子垫着。”叶庭丢下一句话就去了客厅。他把未拆封的纸箱搬运到卧室,在上面铺了一层薄被,勉强算是床铺了。他正忙活着,文安抱着一摞薄薄的硬壳书,站在房门口。文安很安静,所以直到叶庭抹平褶皱,转过身来,才看到他站在那里。叶庭心中顿感不妙:“怎么了?”“我要给你朗诵一首诗,”文安严肃地说,“《我要怎样才能留住你》。”叶庭扶额。这家伙发现勾引没用,武斗没有实施可能性,改成文斗了。“你能读得懂博尔赫斯的诗?”“读不懂没关系,不影响我的感情。”文安信心满满地说,“你好好感受一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