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好欺负吧!对过大碗菜摊子上的两口子碰了壁就开始相互埋怨起来。“行了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男人烦躁地摆摆手,低头一看那几大桶菜就犯愁。“要不,咱们降价?”女人试探着说。“已经三文钱了,还降个屁!”男人皱眉。又是油又是肉的,这些不要本钱啊?“你冲我发什么火?”女人也来了气,“一个来买的都没有,不降价全都烂在手里吗?”男人郁闷地挠着头,也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好了。咋回事啊,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看着那娘们几个做起来挺轻松的,回回来回回卖得干净,他们怎么就不行了呢?都是大锅菜,难不成还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还真就没人来买!降价吧,这两天白干了。不降价,卖不出去,血本无归……这边正犯愁呢,却见那边三个衙役齐刷刷回头,刚才在这边闹过一场的食客正满面气愤地说着什么。夫妻俩脑子里嗡的一声,坏了!两人心中暗暗叫苦,这些衙役平时人都见不着一个,怎么偏偏这会儿扎堆儿来?可不就叫那厮现场告状!两口子眼巴巴看着一个衙役走过来,居高临下往他们桶里看了眼,眉头一皱,还没说话,男人先就怂了。“大人,小人知错,实在是一时糊涂……”女人:“……”呵呵,你刚才对我耀武扬威的劲儿呢?郑宅。郑家如今当家的还是郑平安之父郑义,不过他也是五十岁开外的人了,自觉近几年有些精力不济,感慨岁月不饶人之余,也越发注重培养长子,几乎日日都拉着他传授生意经。昨儿小儿子回来,眉飞色舞地说在镇上尝的一道菜倒好,还特意吩咐人今天去买回来。郑义大半辈子走南闯北,苦也吃过,福也享过。如今功成名就,自诩天下有名有姓的好物也见识了大半,所以一开始并未将次子的话放在心上。那小小一座镇子,物乏民贫,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那孩子心地纯善,这份孝心却是难得。郑义回来换了衣裳,洗了手脸,外面家人们已经等着了。见桌上有一盘从没见过的肉,红彤彤油亮亮方块,颤巍巍端正正边角,从上往下淋着一汪汁水,落在细腻的甜白瓷盘子里分外亮眼。上桌前厨房那边还点缀一番,在上面撒了一点翠绿的葱花。红绿相撞,激出十二分浓艳。“这就是平安说的那菜?”郑义问道。老太太本就偏疼小儿子,如今越发欢喜得合不拢嘴。“可不是嘛,还巴巴叫人弄回来给咱们尝,正热乎呢。我先尝一个。”郑家原也是泥腿子出身,如今虽富贵了,家中规矩仍不算严苛,个人用饭时皆以公筷自取。老太太执起长箸,微微用力,才要往上提,却愕然发现那筷子尖儿竟已陷了下去!“哦?”有些意思。长子郑如意亲自取了勺子来为母亲挖过去,又笑,“母亲尝尝。想来二弟眼界甚高,若没有三分本事,恐怕入不得他的眼呢。”那肉块正好是一口大小,老太太依言抿入,刚入口,竟就化了!“嗯,这个味儿好,”她笑道,“我这几日正有些上火,牙齿疼痛,吃不得那些硬物。这个既有滋味又软烂,配粥正好,且不论你们怎么想,倒是合了我的脾胃。”老太太给出这样高的评价,众人也都弄了了一块尝。忽听她身边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说:“这好吃,我觉得比咱家的厨子做的好!”旁边他妹妹也点头,“明儿再让二叔买吧?”说话的是郑如意的子女,众人一听都笑了。郑平安贪玩,刚成亲没两年,媳妇尚未怀胎有孕,对侄儿侄女很好。每每家来,或是糖人点心,或是玩偶泥塑,总不空手。故而两个孩童盼二叔更甚于盼亲爹。他们的娘失笑,“也未必真就比咱们家的厨子好,许是你们平时吃腻味了,如今乍一尝了外面的味道,自然觉得不同。”然而小兄妹两个不买账,先埋头把碗里沾着酱汁的米粒扒干净,这才小声嘟囔道:“好吃就是好吃嘛!”那我们也天天吃糖啊,怎么没吃腻?郑义连着吃了两块,微闭着眼睛,细细品了一回,“确实不错。”一时饭毕,其他的菜多少都剩了点,唯独这新得的卤肉盘子干干净净。原本大家还经常担心郑平安平时在外面吃不好,如今看来……嗨,白担心了!才刚说话那小子就有点羡慕,“二叔平时都吃这个吗?那我以后长大了也要进衙门!”郑义就抬手往他脑瓜子上拍了一把,笑骂道:“胡说!”你一个郑家的长子长孙,进什么衙门!晚间郑平安回来,换过衣裳后来给父母请安。“那卤肉尝了吗?味道还不错吧!听说明儿还有卤蛋呢。”老太太对着他笑个不停,“极好,我就着那个,竟比昨多吃了半碗粥。”郑平安听着也高兴,“爱吃就好,也不值什么,明儿打发他们继续买就是了。”正埋头盘账的郑如意就笑,“二弟的孝心比我强。”郑平安连连摆手,“大哥快别说,羞煞我了。”他自己什么样子心里有数,不过家人不计较罢了。见他们兄友弟恭,郑义老怀大慰,这才问:“是哪家酒楼的菜?”郑平安说:“是个开了没几日的小摊,平时卖大碗菜的,好像昨儿才开始卖这个。”“小摊?”郑义愣了,“那掌勺的是谁?”郑平安的表情就更微妙了,“好像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郑义:“……胡说八道!”郑平安:“……”他立刻发动了终极绝技:扭头喊娘。老太太立刻拉下脸来,搂着儿子冲丈夫喝道:“少把外头那副做派带到家里来,冷不丁起什么高声?”郑义:“……”都是给你惯坏的!郑如意噗嗤一声,见老爹望过来,忙低头做忙碌状。郑义倒不是平白问这些,他有用处。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做的呢?照他这么多年吃遍大江南北的经验来看,掌勺的人没有一二十年灶间的功夫决做不出这个味儿。郑平安虽大事上不成,人却机灵,见状想了一回,“我记得爹前几日还说下月家里要来贵客,只菜单子一直不中意,可是为了那事?”郑如意一听,顾不上装忙,“呀,确实。”城里有座县学,内中人数上千,每年光是固定的学子服便要四套,再有棉袍。另有各处先生们,单的一年八套,棉的三套。除此之外,各处床帐、帷幔、鞋袜、枕套子等等,自不必说,哪里用不着布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