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语调淡淡,却暗含警示。警告他莫要再三忤逆圣旨。宁如深乖觉地垂头,“臣,遵旨。”……然而真能安分下来就不是宁如深了。他回府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叫人找来了城中的大夫。大夫替他把了脉,又看过他吃的药,欣然赞叹,“替大人看诊的医者技艺精湛、用药高妙,草民自愧不如。恭喜大人,想必大人很快就能恢复!”宁如深顿觉晴天霹雳!他失魂落魄地拉住大夫,“不需要这么快恢复,要温养……有没有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的那种?”大夫为难,“草民开的是药方,不是砒霜。”宁如深,“……”送走了无能为力的大夫,宁如深只能好好躺在床上养病喝药。他生病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几天上门的朝臣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踏破宁府的门槛。打着“探病”的名号,行着笼络交好的心思。宁如深对外宣称“病得人畜不分”,都让严敏打发走了。开玩笑,休着病假为什么还要社交?…耿砚进到院子里时,就看声称“病得人畜不分”的宁如深正躺在软榻上吹风晒太阳,阳光穿过睫毛在他眼睑落下一圈细影。隐隐可见下方淡青色的血管,肤色如瓷器般白得透明。“哟。”耿砚出声招呼,“瞧你这狼狈样。”宁如深睫毛一动,睁眼看向杵在榻前的耿砚,心说这孩子也真是执着,总在羞辱他的事上格外费心。他懒洋洋地拢着毯子,“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不是让严管事谢客了吗?”耿砚理所当然,“翻墙进来的呗。”宁如深夸他,“……嗯,了不起。”“诶。”耿砚抬抬下巴,“你府上是不是进贼了?”“什么?”“我看你院墙上有处缺口,格外好趴。”宁如深一言难尽,“所以你就顺着翻进来了?”耿砚,“对啊。”“……”他脑子里蓦地跳出一句话: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宁如深晃晃脑袋,“进贼的事以后再说,你特意翻进来,该不会只是为了看眼我的尊容?”他说着抬眸看去,眼底清明洞悉,丝毫不见方才的困意。耿砚面色收敛起来。他想起近日父亲提到的消息。如果是宁琛,说不定能从御前听到些风声。耿砚难得拉下面子,“三日后,可…可否同我到望鹤楼一叙?”宁如深轻叹,“我就知道。是不是……”耿砚微微吸气,“嗯。”宁如深,“还是为了隐疾的事?”“……”不是!!!耿砚一下被点炸了,“你他娘的还敢提!!!”·当晚,拾一又照例出现在了御书房。李无廷低头翻着书简,“查清楚了?”“是。”拾一单膝跪地,垂头禀报,“宫宴那天晚上,宁大人被劝了很多酒,同众臣交谈的时间都不长,唯一私下长谈的只有耿尚书之子,耿侍郎。”户部尚书耿岳之子,耿砚。这是耿岳的授意,还是……李无廷沉眸,“谈什么了?”拾一尴尬地停顿了一下,“呃,听说是,隐疾。”李无廷,“……”拾一说,“谈完之后,宁大人便独自起身去湖边醒酒。脚下虚浮,看起来的确醉得不轻。”李无廷抵了抵眉心,“你的意思是,遇见和落水应当都是意外?”“卑职不敢妄言。”“罢了,接着说。”“是,这几日宁大人一直在府中养病。六部有不少朝臣上门探望,都被拒在门外。”李无廷指尖在桌面点了点,“一个都没见?”“被迫见了一个。耿侍郎翻墙进去,同宁大人单独谈了约摸半炷香的时间。”“又谈什么了。”“还、还是隐疾。”“………”这次就连李无廷都没忍住,“耿尚书之子有…疾,不去看大夫,找同僚说什么?”拾一垂首不语,内心郁结:这他哪知道!他虽身为锦衣卫,为圣上处理着最私密的事务——但他从没想过会私密到这种程度!还要听臣子跟臣子聊隐疾方面的事。御书房里静了几息。李无廷捏了捏鼻梁,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身子好了吗。”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拾一回道,“看着还在养病。”“是装病,还是真没好。”“宁大人一年四季都是病恹恹的模样,属下远远观望,也不方便探听。所以……”帝王平静的语气从头顶传来,“是要朕教你办事吗。”拾一登时一个激灵,磕头道,“陛下恕罪,卑职明早定向陛下禀明!”·入夜,亥时。宁府中下人大多已经歇息。拾一轻车熟路地借着暮色擦过屋檐落在了主屋的房顶上。他轻轻掀开瓦片往下看去,却见床榻四周拉上了床幔。连榻上的人影都看不分明,更别说查探对方病究竟好没好。拾一趴在屋顶上沉思了会儿,忽而福至心灵。他盖上瓦片,摸了颗小石子往那窗棂上一扔:啪嗒——嘿,睡了吗?…屋中,宁如深喝完太医开的药,已经开始泛困。他掖了掖被角刚打算入睡,突然就听窗外传来一声:啪嗒。像是碎石子打在窗棂上的声音。宁如深一下清醒过来,掀开床幔,“谁?”屋子里黑咕隆咚,外面一片安静。风吹的吗?他望了望,又重新躺了回去。隔了一炷香的时间。宁如深意识正慢慢陷入浅眠,突然又听“啪嗒”一声打在窗棂!他猝然惊醒,他翻身看向窗外。脑子里蓦然浮出白日里耿砚说的那句:你府里是不是进了贼?“……”这几天他怕过了病气给别人,早将严敏、杏兰等人支去了院外。这会儿想大声唤人,又担心被杀人灭口。宁如深想了想,“嘭嘭”拍了拍床警醒:人还没睡呢,小贼,速去!窗外安静了好半晌。宁如深估摸着小贼回去了,拉上床幔再次入睡。又是一炷香的时间。窗棂外非常稳定地传来一声:啪嗒。宁如深,“…………”宁如深刷地坐起身来,几乎要神经衰弱——这是到底是哪里来的毛贼?有必要吗?有必要吗!有必要一次次地试探他睡没睡吗!?要偷什么赶紧的吧!他被气得头昏脑胀,干脆起床点了灯:好好好,不让他睡是吧?那就都别睡了。烛火幽幽亮起。宁如深抱着毯子坐在矮榻上,听着那“啪嗒”、“啪嗒”的声响,就这么硬生生和对面一夜枯坐到了天明……第二天一早。严敏来敲门叫人起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