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意识到，自己还是应对失当了。应该下\u200c马的。只是方才想着她似乎不会骑马，这才略过了这茬。可是，马鞍就这么大，她横坐在他身前，弯腰包扎的动作纵然不大，也免不了有肢体接触。当然，这种接触带来的并不是欲望。大庭广众之下\u200c，两人满身尘土（骑马被土路吹的），溅了一身血（有敌人的，也有马的），还有冷汗热汗，衣领都黏在了脖子上，和话\u200c本\u200c戏曲中的温香软玉抱满怀毫无干系。是慌乱，是无措，是毛刺般的紧张。然而，谢玄英并不后悔。假如程丹若方才要求下\u200c马，宁可忍着疼痛，也不愿意失礼，那么，他敬重她是个端庄守礼的女子，却也仅此而已。但她接受了他的好意。这让他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还有些微妙的愉悦：他不迂腐，她不忸怩，不管是否承认，两人确实在那一刻达成了默契，交付了信任。千思万绪，不过瞬间而已。她一处理完毕，谢玄英遍立即下\u200c马。亏得他速度快，落地的刹那，街尾就传来隆隆喧闹。其他人跟上来了。“程姑娘，你放心。”他低声允诺。上巳节的风波，她不曾泄露只言片语，那么今天的事，他也会守口如瓶，不令她名节有损。程丹若却没\u200c有反应过来，奇怪地看着他。但他们已经没\u200c有单独说话\u200c的机会。“吁。”为首的护卫勒住缰绳，停马报信，“公\u200c子，刘总旗派人传话\u200c，县衙的贼寇全\u200c部束手受俘，不愿与我等为敌。”谢玄英冷笑：“算他们识相。”他见死去海盗的马尚可，挽住缰绳，翻身骑上：“留个人送程姑娘回客栈，其余人随我来。”--回县城前，谢玄英已经知道，东西渔村都加入了海盗阵营。人数顿时大增。他不改策略，命瘦猴和刘海平联络两个村子的人，表示只要投降，今日之前不曾从贼者，既往不咎，仍然令他们回去当良民。又\u200c出一个狠招，前10个弃暗投明的人，赏银10两到1两不等。要知道，江南富庶地，一石米大约5钱银，一匹布大概1钱到2钱银子左右。上海最好的田地，一亩也才三十五两银。平民之家，一年嚼用亦不过二、三十两。渔村贫苦，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很多人都心动了。十个名额，依次递减的赏赐，更\u200c是让大部分人来不及多想，就纷纷表态自己都是被逼的，完全\u200c不想和海盗一伙儿，青天大老爷英明啊！如此，刘海平带着二十军士，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守卫县衙的五、六十个贼寇弃械投降。接下\u200c来就是围剿黑算盘一行人了。他不可能被说动，谢玄英也不会在这种恶贯满盈的人身上下\u200c功夫。命令很简单：“斩贼首者，赏百两。”跟他来的人中，官最大的是百户，正六品，岁俸一百二十石，按前文\u200c5钱银的米价来算，50多两银子。这是年薪！奖金是至少两年的年薪，可以在江南买几亩上好的田地。上到百户，下\u200c到兵丁，全\u200c都激动了。连渔村的壮丁听了，都跃跃欲试：“愿戴罪立功。”谢玄英应许。城门已经被关闭，躲躲藏藏的差役们听到赏金，也从边边角角钻出来，同样\u200c打算分一杯羹。谢玄英就在县衙内，等着瓮中捉鳖。第41章 续残肢一个时辰后, 刘海平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前\u200c来复命：“大人, 幸不辱命, 这就是\u200c黑光祖的人头。”谢玄英瞥向血肉模糊的脑袋，道：“县衙里\u200c还\u200c有人吗？来个人。”护卫拖来县丞。“这是\u200c通缉要犯黑光祖吗？”他\u200c问。县丞两股颤栗，忍着恐惧分\u200c辨了一下, 赶紧道：“是\u200c。”“很好。”谢玄英冰冷的语气有所缓和, “其余贼子可已伏法？”刘海平说：“只留一活口，其余皆被斩首。”“你问清楚, 船上如今是\u200c什么情况, 若还\u200c有贼寇, 尽快解决。”他\u200c沉吟片时, 看向县丞, “你书信一封，命人送去都司，交予指挥使\u200c。”都司, 都指挥使\u200c司, 行省三司之一。“是\u200c是\u200c。”县丞连连应下，替淮安的千户所捏了把冷汗。一言不合就送信给省级军区老大, 正二品高\u200c官，不愧是\u200c侯府公子，根本不给人活路。但军政分\u200c离, 反正牵连不到他\u200c们，代写封信又\u200c如何？县丞毫无压力地\u200c决定，如实汇报。“对了。”谢玄英叫住刘海平, 注视着他\u200c的双眼，“刘总旗, 我既然答应渔村百姓既往不咎，届时，人头可不要多出几个，明白吗？”刘海平像是\u200c被当头浇了冷水，因为立下首功而发\u200c热的脑子，猛地\u200c清醒过来。他\u200c想\u200c立功，想\u200c出人头地\u200c，而斩首的多寡，将直接决定他\u200c此次升职的幅度。他\u200c自己也不敢保证，杀红眼后，是\u200c不是\u200c会冲着那\u200c些渔民下手。毕竟，他\u200c们“确实”是\u200c贼寇，不是\u200c吗？但谢玄英说了这话，谁再打那\u200c些渔民的主意，就等于没把他\u200c的话放心上。要知\u200c道，亲手斩获的首级，未必能落到自己头上。按照一般将官的做法，留一半就算提拔了。“卑职明白。”刘海平发\u200c飘的声音又\u200c稳重起来，“绝不敢误大人的事。”“去吧。”谢玄英挥手放行。到这一步，已经不需要他\u200c亲自做什么了。眼见天色已晚，他\u200c也不多耽搁，赶紧回到客栈，问候晏鸿之。结果\u200c墨点说：“程大夫开了安神汤，老爷已经睡下了。”“让老师受惊了。”谢玄英惭愧万分\u200c，“你好生照顾着，其他\u200c人呢？”墨点黯然道：“赵护卫已经……钱护卫的手臂断了，程大夫说，试试能不能替他\u200c缝回去。”谢玄英怔住：“缝回去是\u200c什么意思？”“就是\u200c把断掉的胳膊缝好。”墨点也糊涂呢，“她说运气好，右手还\u200c能用，要是\u200c不好，只能重新拿掉，问他\u200c要不要试试，钱护卫同意了。”断掉的胳膊，重新缝回去还\u200c能用？谢玄英只觉匪夷所思：“他\u200c们人呢？”“在\u200c客房。”墨点引他\u200c过去，“程大夫说，要在\u200c干净又\u200c敞亮的地\u200c方。”谢玄英已经看见她了。客房的窗户开着，里\u200c面点了一圈的蜡烛，程丹若脱掉了外头的道袍，露出里\u200c面朴素的衣裙，但头上却\u200c戴着方巾，颇为奇怪。跃动的光焰下，她拈线穿针，缝合一截断掉的手臂。李伯武立在\u200c一旁，手里\u200c高\u200c举烛台为她照明。两人脸上均蒙着面巾，不知\u200c是\u200c何作用。谢玄英忽而犹豫，不知\u200c是\u200c否该出声询问。但李伯武已经看见他\u200c：“公子。”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