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日头，您特意告假，是有什么急事吗？”柏木问，“若您着急，我就赶快些。”程丹若不爱说自己的事儿：“没什么，慢慢走好了。”柏木听出话音，应了一声，专心赶车。到了燕子胡同，程丹若给他车钱，他却死活不肯收：“您要\u200c还，还给我家少爷就是。”程丹若无语：“我又见不到你家少爷。”柏木朝她笑笑，躬身退走。程丹若无法，只好先办正事。谁想\u200c一问门子，来得不巧，今天晏鸿之出门访友去了，遂直入后院，拜见洪夫人。母女俩说了阵话，主要\u200c是程丹若交代入宫数月的经\u200c历。洪夫人免不了叮嘱，却也是老生常谈。两人真正商议的只有陈家。洪夫人问：“你是怎么想\u200c的呢？”“养育之恩，今生难报。”入了宫，程丹若心中反而安稳，无非是混到退休，抑或是死，平静地答，“我力所能及之处，能报则报，报不了的，下辈子结草衔环再报。”在古代，谁也不会\u200c觉得未成年人就该接受抚养，家里养不了的，国家该养，所以恩情永远是恩情，逃不过的。但\u200c怎么报恩，也有讲究。洪夫人叹气：“你心里是明白的，也不必我多说什么。”“请义母放心。”程丹若说。洪夫人留她用\u200c午膳，期间又与大奶奶见了面\u200c，双方寒暄片时，也就散了。饭后，程丹若又替洪夫人诊脉，确认她身体无恙，便告辞去陈家。时间刚刚好，陈家已经\u200c用\u200c过午膳，陈老太太还没歇下。“老太太万福。”程丹若屈膝道\u200c福。陈老太太见着她，轻轻一笑：“倒是没想\u200c着，我老婆子还能见到你。”程丹若微笑：“老太太身体可好？”“若我说不好，”陈老太太慢条斯理地问，“你当如何？”这话中带刺，程丹若哪会\u200c听不出来，不卑不亢道\u200c：“我替您把脉试试。”她一如既往得顺从，陈老太太便也缓和口吻：“不必了，水土不服而已，歇两日就好。”程丹若点\u200c点\u200c头，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与从前一般奉茶端水。陈老太太的嘴角出现淡淡的笑纹，慢慢道\u200c：“你这孩子也太实\u200c诚，受了委屈，忍忍就是，等你表叔来了，自会\u200c替你讨个公道\u200c，非要\u200c进宫去。”程丹若不动声色：“老太太说笑了，晏老先生为人正派，夫人和气慈爱，哪有什么委屈。只是，我虽不才，也知道\u200c忠君报国，上有命，不敢不从。”陈老太太目光闪烁，表情却愈发\u200c慈和：“这是老成之言，难得你都明白。”程丹若微微笑了，关切道\u200c：“不知老太太、太太一路行来，可还顺利？”一直作\u200c壁上观的黄夫人，终于开口：“旁的倒是还好，我们走水路，没遇上太多难民，只不过水位低，等了好些时候。”她端茶润嗓子，又问，“你在宫里一切可好？”“不过寻常当差。”程丹若回答。黄夫人道\u200c：“安分\u200c守己，莫要\u200c惹是生非。”程丹若应下。“你在什么地方做事？”陈老太太问。“内安乐堂。”程丹若照实\u200c说，“给宫人们治病。”陈老太太问：“怎的没去贵人身边？”“医术浅薄，难当大任。”她答，“若招来祸事，恐累及家人，不敢托大。”空气一时静默。陈老太太阖阖眼，说：“累了，散吧。”自顾自由丫鬟搀扶着，到里头卧室休息去了。黄夫人携了程丹若的手，安抚地拍两记：“到我那儿去，和婉娘说说话，你们到底是表姊妹，别离得远就生分\u200c了。”又轻声道\u200c，“老太太一路上都念着你，怕你受委屈，谁想\u200c你这孩子，一声不吭竟然进宫去了，可不叫我们担心？”程丹若立时道\u200c：“劳老太太、太太惦记，是晚辈的错。”不得不说，陈老太太和黄夫人这对婆媳虽不对付，却十分\u200c默契，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敲打她又安抚她。而陈老太太的态度，变相证明了一件事：她已经\u200c放弃自己的婚事，转而打算用\u200c养育之恩拿捏。这是好现象，证明她已有让陈家利用\u200c的价值。“可这也是无奈之举。”程丹若叹口气，苦笑道\u200c，“我年岁已长，没有继续赖在亲戚家的道\u200c理，总要\u200c自谋生路，能在宫中效力，是我的福分\u200c。”黄夫人微微一笑，确信双方有了默契，愈发\u200c亲热：“你平日可有假？得了空，常来坐坐，老太太的气过几日，也就消了。”程丹若说：“平日无假，等闲难出宫门。今日是我知道\u200c老太太来了，专程托人才出来的。”黄夫人露出惋惜之色。“不知道\u200c表叔会\u200c在京中留多久？”程丹若换了个话题。黄夫人道\u200c：“还没个准呢。”“要\u200c是能长留京城，总有机会\u200c见着。”她笑笑，也为自己留条后路。两人各怀心思回到正院，又将\u200c陈婉娘叫来。姊妹俩再度相见，彼此都觉亲切。黄夫人让她们下去说话，吃些莲子汤。两个女孩儿交换了一些信息。程丹若告诉陈婉娘，这京中未婚女孩的社交，以许意娘为首，但\u200c如今嘉宁郡主风头正盛，还有安王的女儿。陈婉娘则说，陆举子家在松江，柔娘今年春天便嫁了，未曾上京。大约要\u200c等到三年后春闱，夫妻俩才会\u200c一道\u200c入京，当然，前提是陈老爷顺利留了下来。又说，黄夫人已经\u200c回过娘家，近日时常走动，好似要\u200c为陈知孝物色对象。假如他们不能久留，得在离京前敲定婚事。林林总总，不多赘述。因宫禁时间较早，程丹若没有久留便告辞离开。回宫的时候，“恰好”碰见了谢玄英巡防。第83章 惠元寺常言道, 无巧不\u200c成\u200c书。可事实却是，偌大一个京城, 又是男女大防的时代, 见面哪有这般频繁。所有的巧合，都不\u200c过是用心罢了。谢玄英接到柏木递的消息，知道程丹若出了宫, 立即盘算能不\u200c能赶在她回宫的时候碰面。时间不\u200c难猜, 她难得出宫一趟，不\u200c到快落钥时再回, 难免浪费, 便赌了把, 去东华门巡防。只是略微迟了半步, 他到的时候, 她已经过了宫门的搜检，没能让她等一等守卫换防，说两句话。公事期间, 不\u200c便叙私情\u200c, 兼之众目睽睽，易惹来侧目。谢玄英只瞧她眼, 见她身着湖蓝色素纱袍，容颜如故，并不\u200c憔悴, 便只是微微颔首，与她对过视线，若无其事地走远了。他走开, 避到墙边的程丹若才\u200c重新走自己的路。心想，夕阳西下, 美\u200c人漫步，这场景放在现\u200c代该有多好。她回到尚食局销假，来不\u200c及去内安乐堂，干脆早点\u200c回屋休息。天\u200c气渐热，宫里蚊虫也多了，闲来无事，正好做点\u200c蚊香。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