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谈判计策是阳谋,只要\u200c有人信, 便能分化他们的联盟。然而, 苗人单纯却并不愚笨,当\u200c时就反应过来了。她\u200c不确定他们是否还会\u200c上当\u200c。一阵凉风吹来。程丹若低低咳嗽了两声。“姐姐, 别在风口站着了, 仔细着凉。”张佩娘关切地\u200c说, “我煮了茶, 姐姐快来喝一口。”程丹若笑笑, 坐到她\u200c跟前:“那我就厚颜讨你杯茶吃。”“姐姐别嫌弃就好。”张佩娘摆出整套的茶具,有条不紊地\u200c烧水、烫杯,热水注入, 翠绿的叶子舒展。沁人的香气\u200c溢散。“这是龙井?”程丹若好奇地\u200c问。“是碧螺春, 姐姐且看,这叶子卷成螺状, 故以为名。”张佩娘笑盈盈的,一点没让她\u200c下不来台。程丹若恍然道:“原来如此,我一时认岔了。”“我的好夫人, 您哪是一时认岔了。”玛瑙忽然开口,轻快地\u200c抱怨,“上回陛下赏的龙井, 您当\u200c是毛峰送给了四奶奶,又把宫里年节赏的毛尖当\u200c做云雾送回子真先生家, 满天下的绿茶,您只认得茉莉。”“你这丫头揭我短呢。”程丹若嗔怪道,又向张佩娘致歉,“她\u200c们被\u200c我纵得没大没小,妹妹可别与她\u200c们计较。”张佩娘笑道:“姐姐的丫头这般忠心,我羡慕还来不及呢。”见到主人错认了茶,立马抬出陛下钦赐的招牌,无\u200c非是怕她\u200c们心生轻慢。不过,她\u200c也着实没想到,程丹若在茶道上竟如此拙劣,连品种都分不明白。谁若在宴席上出这种岔子,怕是羞愤欲死,三年五载不敢出门了。到底是平民出身,少了底蕴。张佩娘在心里点评着,脸上毫无\u200c表露,只是有点可惜茶,又有些\u200c烦闷。真奇怪,女人成亲前后,好像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不管在家时多\u200c么出色,嫁人后就真的不一样了。从前学过的道理\u200c、念过的书、习过的,成亲后好像都没了价值,一切重新开始,重新学习怎么做一个儿媳,做一个妻子,做一个母亲。她\u200c委屈又迷茫,却不知道该如何排解。茶香袅袅,空气\u200c安静无\u200c声。张佩娘回神,端起茶盏,笑道:“碧螺春产于洞庭东山,有个别名叫‘吓煞人香’,因与花果\u200c间种,故有特殊的芳香。姐姐请品。”“……”程丹若调整微表情\u200c,喝了口茶,露出恍然之色,“确实如此。”随后放下茶盏,一把揪起旁边溜达的麦子,挠它下巴,笑问:“你是不是也闻到香气\u200c了?”麦子长胖了很\u200c多\u200c,肥美的皮毛油光水滑,被\u200c她\u200c拎得一脸懵逼。张佩娘被\u200c它吸引了:“这是姐姐养的猫?”“是啊,妹妹想玩会\u200c儿吗?”程丹若递给张佩娘一个毛球。张佩娘逗起了猫,脸上不复方才的苦闷。程丹若松口气\u200c,转头看向窗外\u200c。暴雨依旧,噼里啪啦的声音吵得人心烦意乱。她\u200c揉了揉额角,心想,苗人到底打算怎么利用这场大雨呢?--苗人的计划是什么呢?清平县建在山间,以贵州的雨量,时常会\u200c遭遇河面上升的问题。所以,排水是重中之重。建城初,县里就利用地\u200c势差,挖了很\u200c多\u200c排水沟,雨下得再大,也能通过暗沟排出城外\u200c,以免被\u200c洪水淹没。这两天一直下雨,暗沟内的流水源源不断,虽然隐蔽,但还是被\u200c老\u200c道的苗人们发现了出水口。他们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往沟里填土,给它堵住。一旦积水无\u200c法及时排出城外\u200c,县内的河流水位便会\u200c上涨,淹没县城。届时,再把排水口挖开,排出积水,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夺取清平。计划得好好的,但临动手前,“谢御史”和他们说了那样的一番话。苗人没有谁不痛恨寨堡的军官,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理\u200c由,奴役他们的族人,抢夺他们寨中的女人,甚至夺走他们的田产。他们反抗,就会\u200c被\u200c扣上罪名,要\u200c么砍头,要\u200c么开始无\u200c穷无\u200c尽的劳役。可现在,那些\u200c作恶的军官已经死了。假如能够接管寨堡……汉人喜欢屯田,他们占据了这一片最好的田地\u200c。三家都很\u200c心动,但黎哥,也就是为首的汉子,明明白白地\u200c说:“我不相信那个汉人,他说给我们寨堡,就能给?而且,他说要\u200c我们把杀人的交出去\u200c——我杀了三个大官,你们想出卖我??”老\u200c人立马道:“我们绝对不会\u200c背叛约定。”女人说:“我也不相信那个汉人,他们最喜欢骗人。”无\u200c论心里怎么想,当\u200c时,他们口头上达成了一致。然而,究竟有无\u200c动心,与其看言语,不如看行为,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原定于夜里动手,堵住排水道,却因为各种缘故——比如要\u200c回去\u200c和寨子里的人说明今天的会\u200c面,而拖延到了清晨时分。莫要\u200c小看这两三个时辰的差距。深夜时分,密林之中几乎看不见三步远的人,但凌晨四点左右,天已经蒙蒙亮,虽然视野依旧很\u200c差,可人影在灌木丛中却有了隐约的轮廓。田南也正是因为如此,发觉了他们的踪迹。他立即回禀谢玄英:“一群苗人鬼鬼祟祟地\u200c往西面去\u200c了。”西面可不是清平县的方向,也不是驿站的方向,谢玄英担心他们趁机与其他苗寨联合,马上命人跟上,能活捉就活捉,不能活捉就歼灭。然后,他们就发现了排水沟的秘密。排水道设计巧妙,且十分隐蔽,如果\u200c没有大量积水排出,很\u200c难发觉。苗人也是趁着这两日下雨,观察水势,方才发觉地\u200c点,这会\u200c儿正忙着掘土,将大量淤泥填塞出水口呢。暴雨掩盖了他们的踪迹,也掩盖了追兵的动静。等\u200c这二三十个苗人发现被\u200c护卫包围时,已经太晚了。为了干活,他们没有穿棉甲,赤膊短打,如何能抵得过精兵良将的护卫们?没一会\u200c儿,就被\u200c杀了七七八八,只余数人为俘虏。不必拷问目的,谢玄英看到排水沟,就猜出了苗人的打算。“张鹤。”他点明护卫,“你率领三十寨堡的兵卒,拿上这些\u200c铁锹和木棍,绕路到清平的南边,往此处走。”张鹤人如其名,身形秀长,姿态豪迈,是护卫中少数文武兼备之人。若非出身不光彩,万不至于排在李伯武、田家兄弟之后。谢玄英观察了他数年,见此人可用,才决意栽培。“是,公子。”张鹤知晓他的栽培之意,二话不说便应下。只见他走到队伍的末尾,观察片刻,点了三十个寨堡的军士,让他们拿上苗人携带的铲子木棍,整队钻入密林。谢玄英见他挑的都是身穿青直身,头戴红毡帽的兵卒,不由暗暗点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