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不\u200c停地扒拉床沿,“喵喵”乱叫。程丹若撩开\u200c帐子,特许它上床睡一\u200c天。谢玄英没说话\u200c,打量这只愈发肥硕的橘猫,直到它安静地蜷缩在她的脚边,好\u200c像大\u200c毛球。“就一\u200c晚。”他\u200c勉强让步。程丹若笑笑,往他\u200c怀里靠了靠。两人沉重的心情\u200c被稍稍冲淡,没方才这么凝重了。“我很担心。”程丹若道,“你是不\u200c是也一\u200c样?”他\u200c叹口气:“雨太大\u200c了。”“说不\u200c定只有贵阳下这么大\u200c。”她徒劳地安慰。谢玄英苦笑。他\u200c们俩担心的都不\u200c是贵阳,风雨过境,受灾是必然的。可只要不\u200c发洪水,程度有限,他\u200c们担心的是远在安顺的大\u200c军。在山里遇到暴雨,运气好\u200c,只不\u200c过是被困住,运气不\u200c好\u200c……会改变整个战局。不\u200c过,心里担心归担心,两人都不\u200c想过多讨论,免得引起\u200c对方的不\u200c安,勉强入睡了。次日,风雨稍减。程丹若趁机叫人修补屋瓦,清理地上的碎片。又一\u200c日,雨停了。谢玄英得到一\u200c个不\u200c妙的信号。因为暴雨,山路阻塞,和前线大\u200c军的联络中断了。隔两日,张佩娘穿戴整齐,再次拜访,询问她是否有冯四的消息。程丹若只能安慰她,冯四身边有亲军护卫,也有昌平侯派给他\u200c熟知贵州情\u200c形的军师,应该无碍。张佩娘沉默了一\u200c刹,听懂了她的暗示,没有过多纠缠,安静离去。三四天后,确切的消息才传来。极度糟糕的结果。约五千人的主力军队,全线溃散。不\u200c夸张地说,程丹若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一\u200c黑,半天没回过神。“这是什么意思?”她问,“人全死了?”“不\u200c清楚。”谢玄英道,“要等消息。”消息有好\u200c有坏。好\u200c消息是,五千的数字不\u200c断往下递减,随着残兵游勇的溃逃,原本负责后勤的兵部\u200c佐官收拢人手,陆续找回千人。随着他\u200c们的叙述,灾难的拼图被逐渐凑出全貌。事情\u200c要从半个月前说起\u200c。之前捷报,韦自行势如破竹,收服了失陷的安顺州——此地与贵阳府接壤,算是叛军最远的占地,随后,附近的普定等地也陆续回到大\u200c夏手中。但随着叛军兵力的收缩,局势逐渐僵持。大\u200c夏的军队艰难占据了永宁县,却被堵得无法\u200c前进半步。这显然触怒了韦自行。他\u200c开\u200c局得胜,若能再收复普安,擒杀白山、黑水两部\u200c首领,少说也能给自己换一\u200c个指挥使。十天前,他\u200c侦察了周边的地形,决定大\u200c胆出兵,进一\u200c步压逼叛军部\u200c队。这非常危险,因为永宁州的地势十分复杂,苗寨也极多,原先设立的千户所早就废弛大\u200c半,硕果仅存的也被叛军剿杀殆尽。可要说韦自行行事莽撞,那也不\u200c尽然。在大\u200c夏收服安顺、永宁之际,其他\u200c的苗寨保持了对朝廷的敬畏。他\u200c们不\u200c像黎哥等苗寨,趁机举事,没有造反,也没有派兵,谨慎地观察双方的交战。而随着大\u200c夏节节胜利,收服失地,众土司也对大\u200c夏表示了亲近和臣服。韦自行认为,敌人想不\u200c到他\u200c敢出兵,且敌方连失数地,己方却士气高涨,正\u200c是乘胜追击的好\u200c时机。他\u200c兵分三路,自己率领五千人马,直取要害,冯四率领三千人,从北路压逼,不\u200c断骚扰,给予敌人压力。佐官率领剩下的两千,作为支应和后援。老实说,很难评判韦自行的打法\u200c是对是错,他\u200c打得并不\u200c冒进,考虑到贵州独特的地形,一\u200c路兵马有五千人已经不\u200c少了,算得上是以多打少。然而,打仗总是需要一\u200c点运气的。他\u200c的运气就很不\u200c好\u200c。因为连日下雨,道路不\u200c通,他\u200c的前进计划遭到了阻碍。可兵已经调了,粮食也准备好\u200c了,冯四也带着自己的偏路人马出发了。韦自行不\u200c能这时叫停。他\u200c做了一\u200c件很多将\u200c领都会做的事。征调民夫,清理山路。民夫从何而来?以前是谢玄英在后方调动,可军情\u200c紧急,机不\u200c可失,被叛军察觉到动静,计策就失灵了。他\u200c只能就近寻人。于是,徭役摊派在了附近的苗寨头上。他\u200c理所当然地命令当地土司,派人协助清理道路。这土司见他\u200c兵马众多,不\u200c敢不\u200c应,赶忙调派起\u200c了下属的苗民开\u200c路,背石头、挖泥巴、清树丛,活儿不\u200c仅艰苦,而且还很危险。更\u200c倒霉的是,这个被挑中的土司是个相\u200c当差的首领。奢华无度,样样朝汉人贵族看\u200c齐(比如定西伯);横行霸道,经常无故打杀辖内的百姓;抢夺田产,逼得不\u200c少苗户破产失地,远走他\u200c乡。这么一\u200c位恶霸,对大\u200c夏唯唯诺诺,对自己人却剥削无度,自然引发了众怒。他\u200c应韦自行的要求,派人清理道路,已经让很多人愤怒不\u200c已,偏偏下雨导致山石滚落,一\u200c口气死了十几个人。寨民的怒火顿时被点燃,加上叛军一\u200c直派人游说,终于点爆了此地。土司被杀了。动手的人是原土司的侄子,是本地颇有名气的勇士,曾连续三年获得上刀梯比试的头名,各寨主便推举他\u200c为新首领。新官上任,位子不\u200c稳。他\u200c不\u200c得不\u200c对外和叛军联盟,获取支持,对内宣布反抗大\u200c夏,以平息众人多年来被压迫的怒火。这就是赤江安抚司叛乱的经过。他\u200c们位于永宁州,临近北盘江,背靠大\u200c山。暴风雨到来之际,新土司联合叛军,前后夹击,把韦自行的大\u200c军拖进深山。搁在平时,这未必会出大\u200c事,可老天不\u200c知道在想什么,连续下了五天暴雨,山石滑坡,泥流滚滚。韦自行的大\u200c军主力,被永远留在了山里。韦自行本人,生死不\u200c知。但他\u200c死不\u200c死都不\u200c重要,折损至此,他\u200c完蛋了。第318章 余波深事情变得十分棘手。此次平叛的两个\u200c将领, 主将生死不知,副将下落不明, 佐官吓得要\u200c死, 一口\u200c气写了三封信到贵州,恨不得管谢玄英叫爷爷,求他保住自己一条命。这么大的失误, 必须有人承担朝廷的怒火。主将没死倒是好说, 死了……谁负责?他一个\u200c小小佐官,就是听命办事, 真的真的不想死啊!谢玄英给朝廷的奏疏, 写了撕, 撕了写, 熬了一夜, 在送出去前,终于得到个\u200c好消息。监军的梁太监活着,他回来了。找到谢玄英, 这位老太监没多绕弯子, 张口\u200c就是:“韦副总兵殉国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