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山寨主忍住诱惑,附和道:“我们也很遗憾。”“对对。”“以后都恢复交易吗?”“盐能不能再多卖点\u200c?”其他三个寨主跟着开口。程丹若道:“有何不可?动乱只是一时的,相信不久后叛军便会\u200c俯首就擒,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对对。”宁溪寨主习惯性地点\u200c头\u200c。宁洞寨主犹豫了下\u200c,也点\u200c头\u200c。宁谷慢了两拍,装得像组织词句,其实偷瞄了眼其他人,才道:“有道理。”宁山寨主闻着酸辣鱼的香气,咽咽唾沫,打着哈哈:“夫人高瞻远瞩啊。”一面说,一面忍不住夹了块菜。其他人立即照做,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再说。鲁郎中对程丹若使了个眼色。她微微颔首,笑道:“大家同意我的说法,我就放心了,请。”话音未落,就见数个仆役端上了新菜,煎豆腐、红糖冰粉、折耳根,还有和百姓收的自酿米酒。各寨主一边被新尝到的辣味辣得直抽气,又本能地贪婪这种强烈的滋味,拼命往嘴里塞。但吃归吃,他们也在疑惑,无缘无故好\u200c吃好\u200c喝,该不会\u200c打算问他们要人吧?唔,吃人嘴短,多说些好\u200c听的话好\u200c了,出\u200c兵绝对不行。程丹若没有错过他们的表现。比起加了油的豆腐、甜甜的冰粉和酸味儿的凉拌折耳根,酸辣鱼是他们吃的最多的东西,哪怕用的是刺多的鲫鱼,他们也宁可吐刺,也想全部解决。“菜怎么样?”她问,“可还合脾胃?”这是个安全的话题,众寨主不吝溢美之词。“美味至极。”“痛快!”“多谢夫人款待。”“对对。”“辣椒滋味浓烈,但不宜多食,容易腹泻。”程丹若笑道,“诸位也吃点\u200c菜。”“是是。”他们敷衍地应和,并未减缓进食。程丹若抿了口米酒,不紧不慢道:“说来\u200c,我到贵州也有段时日了。这地方多山多水,风光是好\u200c,却少田少盐,生活不易。”寨主们吃饭的动作顿了一顿,朝廷的官员大多鼻孔朝天,尤其是定\u200c西伯,只嫌他们上贡少,哪管下\u200c头\u200c的人死活?这是他们第一次,从朝廷的人口中,听到这样算诚恳的话。可话再好\u200c听,也就是空话罢了,有本事\u200c免税。“对对。”宁溪寨主笑眯眯地应了声。其他人跟着开口:“是艰难了些。”“下\u200c次还卖盐吗?”“今年的税……”“咳咳!”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下\u200c来\u200c,又只剩呼噜呼噜的咀嚼声。鲁郎中暗暗摇头\u200c,蛮夷就是蛮夷,这礼仪也忒差劲了!程丹若却充耳不闻,又道:“田少没办法,我没有移山倒海的本事\u200c,给大家变出\u200c耕田了,不过,这辣椒你\u200c们既然吃得好\u200c,不妨拿些回去\u200c,这东西不耐旱涝,却胜在滋味出\u200c众,一两个便能添味道。”寨主们陡然一愣,面面相觑。真他娘是天上下\u200c红雨了。他们不是没得过赏赐,通常给定\u200c西伯上贡后,伯爵府便会\u200c赐还一些物什,什么陈米烂布头\u200c,反正没有过好\u200c东西。今天可开眼了,两手空空的来\u200c,还给种子走?“您是说,给咱们粽子?”这位官话没学好\u200c,带了股口音,“当真?”“是。”程丹若道,“给你\u200c们一家一盆,看见红果实里头\u200c的白籽没有?这就是种子,你\u200c们自个儿回去\u200c种吧。”说罢,拍拍手,“把\u200c礼物抬上来\u200c。”“是!”外头\u200c传来\u200c中气十足的声音。一群护卫捧着半人高的盆栽入场,人人身穿精铁盔甲,腰间佩剑,威武堂堂,杀气逼人。寨主们被镇住了。他们看看红彤彤的辣椒盆栽,上头\u200c还绑了红色布条,颇为喜庆,再看看从未见过的威武私兵,个头\u200c最矮都比他们高一个头\u200c,居高临下\u200c地俯视众人。盔甲簇新而闪亮,像是仔细保养过,可仔细看,却不难错过缝隙中凝固的血迹。“诸位,这份礼物可还满意?”程丹若笑盈盈地问。空气异常静谧。她缓缓收敛了笑容:“不满意吗?”不等回答,神情\u200c蓦地一肃,啪一下\u200c放下\u200c酒杯,“那就换份大礼好\u200c了!”酒杯磕到桌角,瓷器应声而碎,清脆又响亮。几乎同一时间,护卫“嗖”一下\u200c抽出\u200c佩刀,刀刃擦过剑鞘发生的锐声,刺得人头\u200c皮发麻。“满意、满意!”宁溪寨主忙不迭起身,作揖躬身,“多谢、多谢贵、夫、不是夫人。”利刃在前,谁敢不满意?何况他们确实很满意。辣椒在嘴巴里的刺痛感还未退去\u200c,可这强烈的味觉刺激是过去\u200c鲜少尝到的,忍不住让人再三回味。遂纷纷起身,表示自己\u200c一千一万个满意。“既然满意——”程丹若微微收敛怒容,“诸位有什么诚意呢?”识时务者为俊杰,宁山寨主立马道:“我们愿意、呃,出\u200c人,出\u200c人打仗。”其他寨主立即隐蔽地投去\u200c视线,暗藏控诉:你\u200c们人不少,我们可没多少人啊。谁想程丹若冷笑一声:“要你\u200c们的人做什么?大夏幅员辽阔,有的是人,最不缺的就是人。”她落座,淡淡道,“再说了,军营里每天两顿饭,三天一顿肉的,你\u200c们求我让你\u200c们进,我都要考虑考虑。”宁山寨主自以为看破了她的计谋,没想到被撅了回来\u200c,一时讪讪。“坐吧。”她缓和口气,“告诉我,叛军有没有派人和你\u200c们联系过?”“有、有。”率先开口的是宁谷寨主,“让我们跟着起兵,但我们没答应。”“为何?”“我们是濮夷的,和他们没啥关系。”宁谷寨主实诚地说,“以前大家就做过买卖,不值当。”程丹若想了想才知道“濮夷”是什么,其实是就是现代\u200c的布依族,西南的少数民族之一,据说与古时的夜郎国有关。宁谷、宁谷,可见他们占据了一片河谷之地,以农耕为主,人口虽少,其实过得还算不错。程丹若赞许地点\u200c了点\u200c头\u200c,又看向其他人。宁溪寨主也开口了:“我们也见着了,不过只是路过,他们没招揽我们。”“这又是为什么?”“我们寨子……”宁溪寨主犹豫了下\u200c,还是道,“其实是侗人和穿青人居多。”穿青人,在此地多泛指与汉人通婚生下\u200c的后代\u200c,他们会\u200c说汉话,也收留流民和其他寨子的人。大概十余年前,他们吸纳了一部分侗族人——他们曾经起义,被定\u200c老西伯打溃了,其中一股逃入穿青人的山寨,与之生子繁衍。因为穿青人身份尴尬,两边不待见,是以规模是四个长官司中最小的,成分也最复杂。“是什么人又有什么要紧的。”程丹若不以为意,“既然宁溪是大夏的长官司之一,就是大夏的王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