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通道真长,没有岔路,笔直向前,他们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一开始他们还会有一些对话,但因为不能谈论这个世界观之外的内容,话题很快就耗尽了,剩下的只有不停地行走。在一个无光、无风也近乎无声的地方进行单调的机械性运动,人的精神很快就会出问题,这个时间比常人所以为的要短很多。最初方思弄还注意着倾听着两个人的脚步声,走得久了,他的注意力便不可避免地涣散起来,有些时候还似乎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和闪烁的光点、听到一些在森林中听过的那种低语,但很快证明那就是幻视幻听,眨眨眼,或晃晃脑袋,它们就消失了。时间感知也变得模糊不清,几分钟就像几小时那样漫长,他心中甚至隐隐生出一种猜想:虽然这条通道看似是直的,但会不会,他们其实一直在原地打转……“爸爸……”在一个突兀的瞬间,小女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与这个声音相关联的那一夜的场景刹那浮现,玉求瑕与另一个人在床上翻滚的红浪,和小女孩吊诡的笑容。方思弄感觉一阵眩晕,闭上眼睛原地站了站,很快,那道声音和与之相伴的那种毛骨悚然的寒意消失了,果然又只是幻听。眩晕感也消失了,他睁开眼继续向前走,下意识去看蒲天白手里的蜡烛。他们进来这么久了,那根蜡烛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蒲天白走在他的左前方,领先两三步左右,他刚好可以看到蒲天白手中的蜡烛,目测剩下三分之二还多,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疑惑。……是这根蜡烛特别经烧吗?……还是说,他们其实根本没有进来多久?这时蒲天白牙齿打着颤说了一句:“真冷呀……”方思弄只觉得心脏“咯噔”一声,身体比理智更快反应,一时间汗毛倒竖,呼吸不可遏制地急促起来。巨大的恐惧席卷了他,在这片无边的黑暗中,这种恐惧被放大了无数倍,他感觉自己的精神来到了崩溃边缘——为什么?为什么蒲天白明明在他的左边,可声音……会从右边传来?他终于被恐惧统治,浑身肌肉紧绷到极致,这使得他的双脚就像被灌了铅一般沉重,他再次停下脚步,任由蒲天白走向了更远的前方。于是,几秒后,他就看到,一左一右两个蒲天白越过了他。但很快,他们似乎发现了他的停顿,同时回过头来,时机、表情、动作都一模一样。方思弄猛然后退了一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可想而知不太好看。蒲天白一下子皱起眉头,表情变得很费解,伸出一只手来扶他,询问道:“……耶尔先生,你怎么了?”方思弄浑身僵硬,那一瞬间一动也不能动,他只能惊恐地垂下眼睛,看向蒲天白的手。随即他发现,只有右边的这个蒲天白扶住了他的一只手,左边的那个却没有,不过仍是抬起了手作出搀扶的动作,只是扶住的是一片虚空。在此情此景下,方思弄凝滞的大脑艰难地转动起来。片刻之后,他意识到:不是一模一样,是镜像了。这两个蒲天白的动作不是一模一样,左边的人是伸的右手,右边的人是伸的左手。这像什么?很显然,也很平常——镜子。他极速地喘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了左边那个没有碰到他的“蒲天白”。冷静下来再看,其实没有什么恐怖画面,最大的恐惧来自于黑暗与氛围。他发现,左边这块岩壁,其实是一面镜子。蒲天白还在问他:“耶尔先生?究竟怎么了?你在看什么?”方思弄感觉身体稍微回了一点温,随即很惊讶地问:“你看不见?”蒲天白顿了一下,仍是不明白:“你指什么?”方思弄指着那面墙壁说:“这面墙似乎是一面镜子,我在上面看到了你。”“镜子?”蒲天白疑惑地看向岩壁,显然什么也没有看出来。方思弄感觉心中又蹿上一股冷意,再开口声音都又些发抖:“……我呢?”蒲天白一愣:“什么?”方思弄:“在这面墙上,你有没有看到我?”他又看向那面“镜子”,蒲天白的手明明还留在他的手臂上,但在“镜子”里,那个“蒲天白”的手却是悬空的。从物理学上来说,如果那真的是一面镜子,应该照出两个人。镜子外面的蒲天白抓住了方思弄,镜子里面的“蒲天白”也应该抓住一个“方思弄”。也许这个世界可以不那么讲究物理学,但也会讲究一些必要的逻辑或规则,比如说,在这面“镜子”中,一个人看不到自己之类的。他在这面“镜子”中看不到自己,只能看到蒲天白。那么理论上有一种可能是:蒲天白也看不到他自己,但能看到他。如果不是这样,就只能说明,他们两个人并不适用同一套规则,他们中有一个人是特殊的。在这里面,恐怕没人想做那个特殊的人。蒲天白不知道他的这些想法,又盯着墙壁看了半天,只是摇头:“没有。”方思弄只觉得气血上涌,巨大的疑虑盘旋在心头:这面镜子为什么没有照出我?“这是面‘镜子’吗?”蒲天白放开他,疑惑地凑到岩壁前,还伸手摸了上去。之后他挠挠头,看向方思弄,表情很苦恼。在自己和方思弄之中,他当然更相信方思弄一点,可他确实没有发现这面岩壁跟镜子有什么关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