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希陈接了叫紫萱送进去给素姐收起，问他道：ldquo谁家的闺女，你这样厌她？rdquo小九笑道：ldquo县里开油坊的曹家，他家大儿子跟五哥一起考中秀才的。rdquo狄希陈哪里记得那些事，想了半天笑道：ldquo不记得了。不过已是定了亲，她就是嫌你穷，也不见得肯退亲。rdquo小九摇头，当初定亲时狄氏在县里虽然不是旺族，也算乡绅，曹家才中了秀才，就急着攀亲，如今过了七八年，他家人口又多又分了家，曹家却渐渐富有，世事难料。他心里羡慕狄希陈与素姐举案齐眉，总想着试一试曹家女儿，若是将来的妻子不嫌他贫穷当然能娶得。若只爱钱，还不如跟小春香两口儿过日，也不辜负春香对他的一片情意。素姐接了钥匙交给小春香，也走出来道：ldquo九弟，只怕你这招不灵。你生的太好些了，就凭你这张皮，女人不爱你的就少。rdquo小九眨了眨眼，笑道：ldquo不见得罢。生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若是跟了我无室无衣无食，谁肯？rdquo小春香在素姐身后听了微微点头，红霞满面去寻柳嫂子说话。素姐等她走了方笑道：ldquo这不是一个？你也要学秋胡戏妻，嫂子就有些瞧不起你了。rdquo狄希陈忙道：ldquo他想的也有道理。若是人家姑娘不嫌他穷，就算家产没有他半分儿，有他手里这千把银子过日子也够了。rdquo素姐笑道：ldquo若是为了春香，我倒巴不得人家看不上你呢。若是人家爹妈不肯许你，姑娘自己肯，你怎么办？rdquo小九笑道：ldquo那样我回来取了银子再去娶她就完了。有什么难的？rdquo素姐叹气道：ldquo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呢，你想去就快点去吧。rdquo狄希陈怕福伯年纪大了小九路上没人使，硬叫小板凳陪了他，第二日早上鸡鸣，小九就换了旧衣裳带了几十两银出门，与福伯小板凳一路上对好了话，雇了车三天就到了绣江。狄四太爷家里两个生了儿子的妾春桃跟秋桃正在后边吵嘴，狄四太爷一把年纪了，跑前跑后的安抚，前边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小九这两三年个子已是比从前高了一个半头，家里人都有些不认得他，只福伯还是那个老样子。那两个妾见九少爷回来，也不吵了，各自回房关了门生气。狄四太爷见了是儿子，心里也有几分欢喜，道：ldquo倒是长胖了，吃了没有？rdquo小九先给他磕了头，又要与庶母行礼，狄四太爷道：ldquo都在生气呢，回头再说罢，薛老三听说带了几千两银子来家，你带了多少回来？rdquo小九开了一个半路上买的破箱，狄四太爷已是皱了眉头，见他只取出几十两来，嗳了一声道：ldquo几百两也没有？rdquo小九道：ldquo本来几千两是有的，我急着回家，等不及五哥，先回来的，路上赌钱都花费了。rdquo狄四太爷如今穷了，有数的几顷地要养活三四个妾跟几个小儿女，分了家以后狄三赌输了他的家当，跑到成都打了一圈秋风，就在明水住了不回来，不久狄七也搬了去，都拿伯父当了亲爹一样，他这个亲老子却抛到了脑后。此时狄四太爷也有些悔上来，他自己也是个好赌钱的，见小九也学会赌钱，倒不好教训他，只叹了气道：ldquo还指望你带了银子回家能赎了那几顷地呢。rdquo小九因他也不问自己在外边过的好不好，只记挂银子，心里不快，道：ldquo爹爹不是为我订了曹家亲事？他家现在富厚，想必嫁妆也不少，还是早些娶来为是。rdquo狄四太爷听了笑道：ldquo好想头，就叫人捎信去，不消翻黄历，下个月初十就是好日子。rdquo就叫打酒买肉，要请曹亲家吃饭。他家里管帐的是先生了个儿子的妾叫春桃，在房里听说了小九无钱，已是失望，又听说要买酒买肉，格外有气，高声道：ldquo俺这里还打着饥荒呢，欠了李屠夫二十来斤肉的钱。rdquo小九见狄四太爷为难，忙道：ldquo儿子这里还有几两银子，先将去买些酒菜来。rdquo就使了福伯与小板凳去采买。狄四太爷亲自去请曹老头来家吃酒。小九拎了破箱转到自己住的两间小屋，推开了门进去，里边满是尘土，叫了半天也无仆人来打扫，那个春桃抱了个三岁的孩子站在天井里道：ldquo九少爷，你省些力气罢，家里现在用不起那些闲人，都打发了。rdquo小九忙冲她行了礼道：ldquo春姨，只不过两三年，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rdquo春桃笑道：ldquo你那两个哥哥都不是好东西，在家里吵了半年，好田好地都抢了去，咱们这几个小的，一共才分到两分儿。老头子生气，又去赌了几回钱，输的精光。如今有屋给你住就谢天谢地了。再去赌几回，连房子都输了呢。过几日就要断炊了，老头子只知道搂了秋桃乐。rdquo秋桃在房里听了，隔着窗又与她吵起来。小九因她们两个越说越难听，只当听不见，自己找了条帚簸箕来扫灰除尘。糊了一身灰尘正在灶下烧水打算洗澡。小板凳与福伯提了一块肉、一只鸭几条鱼几捆菜还有一坛酒进来。曹老头推说大儿子丈人家做生日，要去吃寿酒，不得空来。狄四太爷摸着鼻子回来道：ldquo他家有事呢，明日咱们去找他就是。rdquo等小九洗完了澡出来吃饭，一桌子酒菜只剩了几个空盘，狄四太爷吃醉了已是扶着秋桃回房睡了。春桃收了桌子道：ldquo灶下替你留了饭。rdquo小九到了灶下去看，小板凳的嘴翘得老高，在那里跟福伯喝稀饭，面前只有几根碱瓜，桌上另有一只海碗，里边大半碗糙米饭，上边堆了几块还有毛的肉皮跟半只鱼头。小九苦笑，回房去拿了银子外边另买吃，一进门见春桃在翻他的箱子，因他进来，慌忙合了箱盖道：ldquo我来看看你有什么衣裳要洗。rdquo一边说一边退到门口。小九重开了箱子，包银子的汗巾已是揭开了，还好银子并没有少。他此时虽然不把这几两银子放在眼里，若是真叫人拿了去，却有些不方便，只得取了一块，另拿破布包了缠成一团，塞到床后的一个洞里去。第二日早上，狄四太爷先说分家。小九笑道：ldquo爹爹说什么是什么，儿子都听爹爹的。rdquo狄四太爷慢慢道：ldquo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如今的境况你也尽知，没有什么好分给你的。县衙后边的那个小院子，也有四五间房，正好没有人租，就分与你罢。将来的事我也管不了你，你吃了早饭就搬去罢。族长那里我说一声儿罢了。你哥哥们分家时祠堂里已是磕过头了，也没有单为着你磕头的礼。rdquo那个春桃已是找出了房契，虽然有几分不舍得那个独门小院，到底这个儿子分了家出去，不必花费一二百两与他娶亲，却是划算的。小九接了房契回房，见房里又像被翻过了一遭儿，摸了银子出来揣在身上，命福伯小板凳抬了箱子就要走。春桃还要把小板凳留下，小板凳呸了一声道：ldquo俺不是你家人，是五爷借给九爷使的。rdquo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