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卖婆忙不迭收拾起来，跟着小杏花出去，恨不得屁股后头再长出个尾巴来讨好她。小雨滴道：ldquo瞧她那个样儿。那些花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俺去叫个人来擦地。rdquo素姐微微摇头道：ldquo明水乡下比不得成都。这些就是好的了。rdquo小雨滴笑道：ldquo还不如俺们自个做的呢。rdquo指了头上一朵粉白的茶花问翠凤道：ldquo这个是俺跟春香姐才学来的，胡妈妈盒子里可有哪一样比得上？rdquo翠凤笑道：ldquo原来姐姐会做这个，俺方才还想回去取钱买她那个头花儿呢。rdquo小雨滴冲素姐呶嘴道：ldquo夫人做的最好，只是这几年不做了，你们通不知道。rdquo素姐笑骂道：ldquo这是什么毛病儿，明儿去人家家里做客，你还这样呶嘴，可是丢俺的人？rdquo小雨滴吐了吐舌头，缩头笑道：ldquo下回不敢了。夫人，不如还教俺们做花儿罢，俺那时候小没学会呢。让大家都学会了，也省几个买花的钱。rdquo秋香从外头进来，正好听到这句，笑道：ldquo夫人，俺们家里女孩子们多，不如教会她们做这些相生花儿，一来闲时也有事做，二来也省些银钱好做嫁妆。rdquo素姐点头道：ldquo得了闲就教。等你们都学会了，咱们再开个小铺子，专卖这些花呀朵呀。如何？也叫你们多存点钱做嫁妆。俺就省多了。rdquo房里的女孩子们脸都红了，只有秋香笑嗔道：ldquo夫人小气，舍不得给俺们嫁妆。rdquo素姐也佯怒道：ldquo女孩儿们，识得字、算得帐，不用看男人脸色，有自个养活自个的本事，这就是最大的嫁妆了。rdquo拍了桌子道：ldquo明还要教会你们织布。rdquo秋香笑道：ldquo技多不压身呢，只要夫人肯教，俺们都肯学的。rdquo冲小雨滴挤眼道：ldquo是不是？rdquo小雨滴羞的拍了她一下，掉了头跑出去。素姐因女孩儿们都朝厨房方向看，笑道：ldquo你们都去瞧瞧罢，难得家里来一回卖花儿的。rdquo待她们都去了，秋香方道：ldquo来贵回来了，带回来两个厨子还有一个老女人。她自说是宫里出来的女官，老爷在外边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雇她。rdquo素姐道：ldquo考试的那个教室那些洞眼还在吧，放一桌好饭菜，叫她与那个胡卖婆同吃你跟春香做陪，我去瞧瞧。rdquo秋香忙先去安排。素姐取下头上的冠儿，叫小梳子帮她勒了首帕，换了两件陈嫂的衣裳，看去倒有三二分小户人家妇女的样子，自己揽镜觉得得意，带着小梳子小雨滴西边院里坐车，夏荷也跟着挤上车。狄希陈闻讯接出来道：ldquo你们这是做什么？rdquo素姐笑道：ldquo来瞧那个老宫女。rdquo狄希陈取笑她：ldquo还微服私访呢，是来瞧儿子的罢。你找了个什么人来陪那个宫人吃饭？一路地下都有白沫子。方才九弟跟她打了个照面，以为是卖面粉的。rdquo几个女孩儿都笑得东倒西歪。素姐笑道：ldquo吃到兴头上送坛子酒进去，叫春香她们出来。俺们先去瞧瞧小全哥。rdquo狄希陈道：ldquo我正陪先生们吃酒呢，不好在外边呆久了，叫小板凳陪你们去打个转罢。rdquo小板凳跟几个小厮一起扫地，见素姐一行进来，忙丢了大扫把小跑过来笑道：ldquo大嫂，俺带你去小全哥那屋。rdquo素姐点点头，随小板凳进了西夹道第二个院子，院子本身极宽大，此时挤了二三十个孩子跟几十个大人，就有些掉不过身来。小板凳拿身子挡着院子里打闹的小孩子，道：ldquo小全哥住的二院三号屋，他们屋里八个人，表少爷住在四号屋，也是八个人。rdquo三号屋子里有两对夫妇，正各自拉着他们的儿子坐在炕沿吃饭，地下又是痰，又是腊肉皮跟鱼骨头，还有冲鼻子的大蒜味儿。小全哥皱着眉，可怜巴巴坐在屋角。素姐本是一脚踏进了门槛，忙又退了回来，拽住要冲进去的夏荷道：ldquo咱们出去。rdquo小全哥听到娘说话的声音，喜得跳起来朝外头跑，小板凳忙掏出钥匙打开第四个院子，又一路小跑回去把严明柏找来。两个孩子见了娘，一边一个拉着素姐的手，都欲言又止。夏荷忍不住道：ldquo夫人，替小哥儿们单安排间屋子吧。rdquo素姐摇头道：ldquo那和住在家里有什么分别。原就是要你们吃苦的，这点子苦都吃不了，你们不如跟着狄九强种菜去。rdquo小全哥结结巴巴道：ldquo不helliphellip苦，就是太脏。rdquo素姐道：ldquo屋子里有气味儿，你就不晓得开窗？再不然，就不晓得先避出来玩儿？你们屋子里八个人都住满了，那几个呢？rdquo小板凳回道：ldquo结伴到东园玩去了。rdquo素姐厉声道：ldquo方才进屋，俺就瞧不上你那可怜样儿。rdquo小全哥低着头，肩头一抽一抽，脚下的泥地落下几点子眼泪。素姐不理他，过了许久才问严明柏：ldquo你在房里做什么？rdquo严明柏道：ldquo俺在房里收拾呢，有一家人来，也是在外头转了一圈没赶上饭点，拿了带来的干粮自吃，吐了一地的鱼骨头跟枣子核。rdquo素姐微笑道：ldquo那家的孩子有没有收拾？rdquo小明柏笑道：ldquo有，他爹娘也一起动的手。还把蹭到炕上的泥都擦了呢。rdquo素姐冷冷扫了小全哥一眼道：ldquo你知道怎么做了？rdquo小全哥点点头。素姐又道：ldquo后日你们两个早饭回家来吃，俺还有话问你们。明柏是吃过苦的，所以跟同屋的人处得好。小全哥你好自为之。rdquo说罢挥手叫他们出去。夏荷心疼得在边上左脚踩右脚，只是不敢说话。好容易哥俩个走了，方道：ldquo小全哥从小就没做过粗活，他哪里想得到自个开窗子扫地。rdquo素姐叹息道：ldquo我是他娘，心里自是恨不得全天下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他。可是，总这么惯着他，他哪里能长得大？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几年多给他吃些苦头，也不致于遇到大事小事就哭着回来找妈妈。rdquo小梳子低了头只是吃吃的笑，夏荷瞪她道：ldquo你笑什么？rdquo小梳子笑道：ldquo俺就想起来孟圣人说的：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劳其体肤，曾益其所不能。rdquo素姐笑道：ldquo难为你记还记得这几句。你去把这几句说给他两个听。俺们去瞧胡卖婆吃饭去。rdquo小板凳忙带在前边带路，引着素姐到了那间房的隔壁，素姐从洞中瞧去。一张榆木大八仙桌，摆了八大碗又四冷碟，胡卖婆两腿张开如簸箕，左手举着一只大鸡腿，右手一双箸在口里吮吸有声，又在碗里抄来抄去，对春香秋香道：ldquo姐姐们吃啊。rdquo二香哪里吃得下，春香板着脸说不饿，秋香眼角都在抖动。唯有对面坐着一个四十许的微胖妇人，波澜不惊的捧着一碗素面慢吃。素姐倒退两步小声道：ldquo罢了罢了，小板凳去把她两个叫出来罢。rdquo小板凳进去，站了边上道：ldquo姐姐们，夫人有急事，到处找你们呢。rdquo二香急忙都把筷子放下，告了罪到隔壁来。过不多时，已有家人送了一大锡酒来。明朝人好酒成风，就是做零工的，到主人家做一日半日活，也要给他酒吃，所以素姐要拿新酒试那个女官。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