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希陈搔头道：ldquo今年来咱家讨要番薯土豆做种的人就比去年多，咱们家年底开个作坊做粉丝粉条罢，多多的请人来做活。叫他们看到这几样东西的利钱大，再比方你们女人喜欢的烤白薯，油炸串、牛丝粉丝之类，且打发些家人出去，给点本钱做小生意，一来二去就带起来了。小户人家的日子好过了，谁还肯雇田来种。少了种田的，想必肯吃苦做活的人必挑舍得出钱的人家做活。岂不是慢慢改善？rdquo素姐笑道：ldquo我也不晓得行得通否。不过人人都有饭吃有衣穿我是乐见的，依你就是。rdquo却说小桌子带了人候在那里半日，又捉到两个提篮子翻墙的妇人，押到来贵处审的清楚。柳树湾那几户是一个陈秀才家的庄户，上个月一个小子翻墙过来耍，头一回瞧见圈了山头养鸡，顺了两个蛋走。孩子们一处顽他拿出来炫耀教陈秀才瞧见了，只说是偷的主人家的蛋，打了几十鞭抬回家，那家无钱买药，他娘索性翻了来拾了一篮子换钱。偏狄家的鸡养的太多，一日总要拾七八篮蛋，哪里想得到有贼掂记。那家人偷的手滑，隔几日来一回，渐渐几家人都当了狄家的鸡养了他们家的蛋，少米少盐就来拾取。来贵气得要死，才叫他总管庄子，就闹贼，使了条绳子拴了这起妇人，来禀狄希陈道：ldquo求老爷写个贴子送到县里打几板儿，枷几日示众罢。rdquo狄希陈道：ldquo枷几日只怕就死了，何苦跟穷人为难，你吓吓他们，放他们走罢。咱们家各处都查查，养鸡的那个山头篱笆墙做高些。rdquo来贵哪肯轻轻饶过，看着素姐不肯动。素姐笑道：ldquo且去罢，押她们回家给男人们照管，若有下回，俺们真当贼送衙门里去。rdquo来贵无奈去了。素姐就道：ldquo这孩子越来越不把小百姓当回事了。rdquo狄希陈摇头道：ldquo不只是他，就是小桌子小板凳也是如此，明朝人哪，说到底还是明朝人。不能指望他跟咱们想法一样。rdquo素姐笑道：ldquo咱们从前对调羹客气，可是干了傻事。如今一个丁妈妈都能收拾的人家服服帖帖，可见为人处事当对症下药。rdquo狄希陈笑道：ldquo我晓得你是以毒攻毒，咱们家的那群女孩子们，除掉新来的敬她，从春香两个香起到翠玉她们，都跟丁妈妈处不来的。rdquo素姐似笑非笑道：ldquo丁妈妈虽然好，也要跟家人们处得来才使得。去年我一时贪心，鸡跟鸭都养的太多了。要不是五荤铺每日能卖上百只烧鸡，咱们只有天天吃鸡了呢。rdquo却见柳嫂子跟春香带了七八个媳妇子上来，春香跟柳嫂子进房说要去会仙庵，素姐亲自清点了带去的桌围帐幔等物，吩咐春香道：ldquo收拾几间屋出来，我们提前一天去住。rdquo又问：ldquo到相家搬花盆是谁？rdquo春香笑答：ldquo是小板凳去的。rdquo一头上车一头道：ldquo夫人放心罢，俺们这许多人，拐子拐不走。rdquo素姐站在门边笑完了拐到紫萱房里，狄希陈正在房里训她，小紫萱垂着头掉眼泪。素姐忙住脚站在门外，翠玉瞧见了悄悄出来笑道：ldquo头一回看老爷发这样大脾气。rdquo素姐移步到院中一棵桂树下边，也笑道：ldquo平常惯得她不晓得天高地厚，也是要敲打敲打。rdquo虽是这样说，其实心里还是舍不得，又走到窗边瞧了瞧，紫萱已伏到狄希陈怀里撒娇儿了。素姐咳嗽一声，狄希陈扭过头来苦笑道：ldquo前儿府里买的那个大金鱼风筝呢？叫翠玉取来，咱们湖边放风筝去。rdquo素姐看紫萱眼眶里还含着泪，嘴角已是往上翘，敲她一个暴栗道：ldquo也就是你爹吃你这一套。rdquo翠竹抿着嘴儿笑道：ldquo还有小全哥跟表少爷。rdquo狄希陈问道：ldquo娘子不一起去？rdquo素姐道：ldquo你们去罢，我去着人收拾东院儿，明儿巧妹妹一家都要来的。rdquo狄希陈道：ldquo去罢，你在水边坐着就好，明儿她们来了，哪有这样松快。rdquo冲小紫萱挤眼，小紫萱忙过来挎着素姐的胳膊。helliphellip且说那个尼姑在狄家得了一百钱，倒也不虚此行。骑在驴上遇到相识，人家问她哪里来，她都道：ldquo俺从狄大人家来，狄奶奶因事忙，执了俺的手从后庄送到前庄，临走还送了俺一两三钱六分多的钱子脚钱。俺回家安顿了还要到她那里长住呢。rdquo在一个相识家住了一宿，说起狄家庄上景致如何，狄奶奶待她如何客气，那个相识就信以为真，待她比往常客气许多。第二日送她出门，还送了她一升大米两升黄豆。她得意洋洋到家，恰好隔壁和尚庙里请另一个尼姑吃茶，她一头撞进去，又将那些话滔滔不绝扯出来。自古同行是冤家，偏这个来吃茶的姑子叫做圆慧，跟伍奶奶和调羹本处的极好，小翅膀的婚事就是圆慧牵的红线。她听了只冷笑道：ldquo伍奶奶自那一回砸了你家，这一县里谁不晓得你的名声儿？只哄那乡下人罢了。狄五奶奶等闲不肯见人的，何况是你。rdquo那姑子叫她捉着海底眼，红了脸强道：ldquo俺跟狄五奶奶相与怎么着？比不得你只会舔姨太太的腚。rdquo圆慧拂开要劝架的和尚，道：ldquo师兄，俺想收拾这个娼妇久了，你把桌子搬开罢。rdquo那和尚无法，真个把桌上的杯壶等物移走，任两个姑子互掐。门口也围了十来个人看，等了半日，只是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揭短儿，并不曾真刀实枪的干架，围着的人都不耐烦散开了。那和尚是个老好人，一人奉了一钟茶笑道：ldquo两位师兄消消气，俺房里那只火腿都走油了，晚上且吃两杯罢。rdquo圆慧顺着台阶儿下来，笑道：ldquo也罢，梵琳师兄是真到狄家庄上去了？rdquo梵琳道：ldquo我哄你们做什么！rdquo自袖里掏出那把钱道：ldquo这不是狄奶奶赏的？俺那个驴背上，还有她送的米豆呢。rdquo圆慧道：ldquo那会仙庵的道场，可叫你去了？rdquo梵琳摇头道：ldquo俺不耐烦跟那个老瞎子一块混，且等狄奶奶娘家薛老太爷周年罢。rdquo圆慧其实也不大信她，想了想笑道：ldquo俺想起来，一个方奶奶许俺两匹夏布，俺今儿不去取她明日就庄上去了。rdquo不等和尚留她，急忙忙转了半个圈子去伍奶奶家，问伍奶奶：ldquo狄亲家做道场，府上去不去随喜？rdquo伍奶奶勒着镶珠抹额，半靠在榻上照镜道：ldquo怎么不去，正愁这份礼呢。少了送不出手去，重了又备办不起。rdquo圆慧道：ldquo奶奶说的极是，府上尊亲，头一个狄亲家极是有钱的，不如寻一盒好伽楠香送他，却不是礼轻情谊重？rdquo伍奶奶道：ldquo也要四五两银子罢？rdquo圆彗笑道：ldquo俺家隔壁那个香烛铺子，有真的伽楠香，俺只说是俺买他的，顶多二两银子罢。奶奶若是觉得还便宜，就交给俺跑这一回。再添上一盒马蹄，怎么不体面。rdquo伍奶奶沉吟半晌，称了二两银子给她，道：ldquo千万仔细了挑，若是假香，俺不依的。rdquo晚间留圆慧住下，第二天圆慧走到家去，藏了一两银子，只把一两给香烛铺子，买了一盒好香回家另换了只锦缎盒子，拿纸包好送到伍家去，伍奶奶收下还给了她十个钱代茶。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