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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宁瑜昭靠近过来,皇帝忽然侧身,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他接着直接提剑,向宁瑜昭刺了过去。他自小便有夺位的念头,学习格外勤勉。不但学了帝王之道,武艺也没有放下。虽然不算高手,但对付宁瑜昭还是绰绰有余。软剑在瞬间刺入了宁瑜昭的心口,剑刃划破皮肉、穿透骨骼的感觉,顺着剑柄清清楚楚地传到了皇帝的手中。鲜血从对面人的身体里涌了出来,不过片刻便在脚底聚成一滩。他愣了下来。谢钊临瞪大了眼睛向对方看去。最终一脸惊恐地将视线落在了宁瑜昭的手上。身着居士长衫的宁王向他笑了一下,如释重负般缓缓倒在了地上。那一刹那,目光无比复杂。“没有,怎么会没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刺耳的笑声穿透整栋百巧楼,落在了文清辞的耳畔。“宁瑜昭……宁瑜昭他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他在骗朕!”谢钊临像疯了一般大声叫嚷着,“他竟然敢骗朕?!”谢钊临虽然是皇帝,但他一生中也不是没有输过,更不是输不起的人。只不过面对宁瑜昭的时候,他却次次都能取胜。谢钊临似乎是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竟然成功骗了自己。对方或许一心寻死,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带。而就算带了……半点武功也不会的宁瑜昭,也不可能赢过他。此时的九五之尊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文清辞冷冷地看着他。哪怕神志不清,皇帝仍是被他这一眼看得心生寒意。他忽然沉默了下来,再次仰头向着百巧楼的藻井看去。谢钊临平日里绝对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甚至称得上沉默寡言。但可能是这些事情在心里埋了太多年,已经到了不得不将它宣泄出口的时候,又或者是他的精神状态的确不怎么稳定,嘴上说什么已经不再受大脑控制。安静了一会,皇帝再一次哑着声音开口:“……他说他起身不是为了杀我,只是为了再抱我一下。”“他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这十几二十年来,皇帝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当初那人只是为了刺激自己而故意这样说的。可是宁王临终之前的话,还是如同一段魔咒,彻底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只记得那破碎不堪的一句:“我,我来……不不是为了杀你,只是……和,想同当年一样……咳咳,再…抱……”白巧楼又安静了下来。文清辞完全没有搭理皇帝的真情流露,他只盯着对方问:“宁王还说什么了?”纵然是他,也无法保证等皇帝意识清明之后,会不会记得自己曾听他说了这些话。此时百巧楼外面围着无数人,文清辞更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杀了皇帝。他能做的似乎只有……趁皇帝精神状态最为混乱的时候,继续刺激对方。谢钊临:“……”“他还说……想要顺着运河南下,去松修府看看,还说要在那里修一个衣冠冢。”末了轻声低喃道:“我为什么不快些修好运河?这样就能带他……去看看了。”殷川大运河自几十年前就开始规划,但前朝皇室力量衰微,始终未能成功修凿。和其他皇帝不一样,前朝哀帝年少的时候,曾在松修府短住过一段日子,因此格外明白运河贯通南北、连接雍都与江南的重要性。他继位之后,一心想要将原本只存在于规划之中殷川大运河修凿出来,同时也将这件事说给了彼时还没有暴露野心的谢钊临听。但最后却是谢钊临夺位办成了这件事。天初三年运河已经动工了。故而南下建衣冠冢便成了宁瑜昭的遗愿之一。谢钊临去年执着南下,既是为了沿途考察运河两侧的民情,为了作法镇压殷川大运河底下的冤魂,也是因为近些年里他越来越多地梦到当年的事,心中百般思绪无法平静。回忆到这里,谢钊临忽然大声笑了起来。“他最后,他最后还说,”皇帝瞪大了眼睛,用满含着愤怒与恐惧的语气说,“他咒我,他诅咒我说……说我抢了他的天下,让他成了废帝,还让他横死今日,不得善终,未来我也注定步他后尘——”皇帝那样多疑又敏感,即是因为他真的将亏心事做多了,也是因为当年的这个诅咒。“哈哈哈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末了又小心翼翼地说:“……他真的恨我,连亲手杀了我都不肯。”“这些日子我见到了殷川大运河的河工,见到了工部那些人……见到了无数的人。可唯独没有见到他。”原来在幻觉的支配下,皇帝日夜都在做着噩梦,梦到那些直接、间接死在他手下的人。说到这里,皇帝的情绪一点点平复。但文清辞不会让他就这样冷静下来。皇帝这狼狈又可笑的样子,将原本深埋在文清辞心中的属于原主的怒火与恨意全都引了出来。——这世上那么多人,就是为了眼前这个东西而死?实在不甘。文清辞突然向前一步,非常认真地开口说道:“你害死那么多人,理应不得善终。”“千百年历史上有无数开国之君,可哪个像你这样卑劣?”“低头看看,殷川大运河里无数亡魂都在水里等你,那才是你的归宿——”文清辞每说一句,皇帝的身体便随之颤抖一下。到最后他竟连牙齿都因恐惧而磕绊了起来。“不不不!”皇帝猛地向后退去:“闭嘴!朕乃九五之尊,受命于天。理应当万岁万万岁……就算驾崩,有宸陵罡气护体,还有无数人守在朕身边,不是那些孤魂野鬼随随便便就能靠近的!”怪不得他那么在意自己的陵墓,原来是因为这个。文清辞缓缓地笑了一下。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满是悲悯与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支利剑刺入了皇帝的心中。“陛下,您觉得难以寿终正寝的自己,真能被葬入宸陵?”文清辞的声音清润,但说出来的话却如同诅咒。“……对陛下而言,葬入宸陵似乎有些不妥,您的陵墓合该在殷川大运河的河底,这样才方便那些河工找您报仇,毕竟他们等的时间,已经太久太久了。”他是笑着说完这番话的。皇帝的理智在刹那之间被击破,他忽然大声尖叫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起身向着百巧楼跑去。如躲避厉鬼一般躲避着文清辞。和那人的狼狈失态不同,文清辞缓缓站直了身,月白色的长衫片尘不染。他面色平静、温柔一如往昔。百巧楼深处,皇帝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之中。他使劲摔打着东西,嘴里念叨着文清辞听不懂的话。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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