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始终清丽平静的面庞上,终于勾起了一丝浅笑:“道门大比,我赢了。”“……是。”时璃声音颤栗:“三剑已尽,你赢了。但我不懂为什么,我所掌握的剑法同样不在百数之下,我比你入修行要早得多,我……”“原因很简单啊。”时琉轻声,沉沉的眼皮轻颤着,低下去。声音也犹如梦呓。“我已死过一次。死无可惧。”反正世上再无留恋。那夜后山瀑布下,她便想好了。来日不得罗酆,她此心送他。来日若得罗酆,她欠玄门无尽,便拿此命去抵。这恩,还他了。她与这世上也再无干系。“——”少女阖目。她扶剑倒下。“十六!”主理台上,晏秋白面色沉冷,终于再不顾礼程规矩,纵身而下,直入碎石废墟。他到了倒地的时琉面前,单膝跪地,将人抱起。“道门大比结束。”晏秋白清声寒彻,长眸低敛,身影须臾便在百丈之外——“头魁,玄门、封十六。”“时璃擅闯大比、破坏规程、伤及同门,罚入后山,洗练池幽闭思过三月,不得容情!”“……”碎石之间,望着那道决然远去的背影,时璃面如金纸,到底还是没能抑下,咳出了一口鲜红的血。场中一息数变,看台上玄门之外的仙门和时家来客都有些回不过神了。而玄门区域。望着下面两走一留的场面,长老们也表情古怪各异,纷纷望向正中为首的晏归一。人头间,有人打了个酒嗝。“哎呀……三位天骄,配不平,果然要出点问题的……这下全天下都要知道,玄门与时家的亲事,结不成啦……”“兰师妹,你又喝多了,快别说了。”“不说就不说……哎,你们谁见我带来的,那只烧焦了的狗子了?”“?”四爪火云纹的狗子,狡彘,此刻正被提在最远处的看台的一角。酆业冷冷抬眼,望着天边那道已经快要消失的人影,眸里墨海翻涌。狡彘状如僵犬,一动不动地缩着爪子:“主,主人,我真的忘,忘了。小蝼蚁她,不会出什么事吧?”“……”酆业无声站了许久。直等到抱着时琉的那道身影消失,酆业眼神微抬,瞥到那将落山的金轮之上。他眼神微晃。“今日十五。”狡彘:“啊?”“她重伤至此,月圆之夜血咒爆发,足够叫她痛得失了神智。”狡彘一颤,缩了缩脖子:“那、那怎么办?”“办什么。”酆业冷淡转回,忽地笑了,凉森森地落下漆眸:“既有她的师兄照料,难道还要劳烦我么。”“?”月至中天。一轮白玉盘挂在漆黑的树梢上。宗主峰,弟子殿,最右侧那座竹屋前。风掀得树梢影子一动,通弟子殿内屋的长窗也被风吹开,刚要起势的屋内阵法金光被人随手一抹,顷刻碎散,沉眠般没了反应。而瞬息后,那道身影已经掠入窗内。酆业停身,歪了歪头。内屋竟然一点动静都没。若不是他分明能察觉到时琉的气息就在床榻上,那都要以为小蝼蚁是跑到什么地方躲起来了。酆业还未想完。“砰。”床榻上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撞在床的四角立柱或是床栏上的动静。酆业微微敛眸,走过去,转向床榻。然后他怔住了。月光如水。榻上的少女衣衫单薄,挣扎得凌乱难掩,白日里身上留下的伤且有痕,竟然还被捆起四肢——看材质像是特殊法宝绳索,就拴在四角立柱之上。方才撞击的声音,就是她挣扎之下撞到床板的动静。而少女双目紧闭,额上薄汗湿了额发,口中竟然还死死咬着一块白绢。酆业眼皮跳了跳,俯身,伸手过去。刚捏住白绢一角,榻上痛极的少女兀地睁开眼。乌黑澄净的眸子被迫得水雾弥漫,却又带着一股子白日里的剑意凌厉,她失神又难得一凶地睖着他。直到残存的神智将面前人影辨别。酆业捏着她口中白绢的修长指节停了停。魔懒懒挑了下眉,神情冷漠又嘲弄的:“怎么,要咬我么。”话声落时。趁少女本能张口欲言,他轻轻一抽,将她口中绢布拿走了。时琉额头薄汗又覆一层:“别……”酆业随手将白绢收入怀中,他侧过身,坐到榻上。那双墨黑眸子淡淡一扫时琉被捆缚的四肢:“自己绑的,还下了禁制?是厉害了些,找死都能玩出这般花样了?”时琉咬着舌尖,死死扭开脸往里,不去看他。更禁闭嗅觉感官,竭力不让那人身上如雪后松林般的冷香沁入心神。可无用——月圆在上,她对他的血的渴望原本就能超出一切。偏偏就在这时,还有人要雪上加霜——“咔嚓。”四声轻响一同起落。时琉只觉着手腕脚踝上的束缚之力同时消失。巨大如渊海噬人的痛意顷刻就将她覆裹,她本能蜷缩起身体,将那声呜咽狠狠憋在胸口里。酆业侧身靠着床柱,懒懒望着床榻上蜷缩的少女,见状却哑声笑了。清月之下,魔的笑里凉透了恶意。他斜睨着她:“过来。”时琉未动,可更扛不住那丝气机。很轻易的,少女便被强硬地掠进了魔的怀里。魔低了低眸。想了想,他袍袖一抬,露出截冷玉似的腕骨。“自己咬。”第55章 玄门问心(三十)【加更】◎你窥人情欲,出过错么。◎月色清幽,投入宗主峰弟子殿的格窗内。屋内弥漫着一丝幽然而清冷的淡香。床榻上的少女安静地垂阖着睫,靠在榻边那个倚着床角柱懒洋洋转着长笛的魔的肩上,睡得很沉。她浅色的唇尚沾着点淡淡的金红。酆业没什么睡意,便偏过脸,低着眸懒懒张望半靠在他怀里的少女的睡颜。细细的柳叶眉,透着几分清弱模样,阖着的眼线细长,睫羽纤密,眼角还微微翘起来一点,像是只小狐狸的眼型。鼻梁细挺,鼻头小小的,和下面轻抿着的唇一样精巧。难怪前世会是只小琉璃妖。若是醒时加几分顾盼神态,该是一张极蛊人的美人儿面。可惜她平日或固执或绷着,服软都几乎不曾,更罔论叫她做一副撩拨模样,去勾引什么人了。……这样无害的小妖,他们要逼她到什么程度,才能迫得她自戕转世?极淡的笑意从魔的眼角褪去。想起不久前再次被拉入的那场梦里,所见所闻犹在耳畔,魔手里翠玉长笛微微震颤,在黑暗里流转起微寒的碧色清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