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苑中秋的那次踩踏事件,使得天佑见识到什么是人言可畏。朱之琏的仕途,就断送在这一次意外上。天佑正是前几日在广化寺看到了前去吊祭高太君的朱家父子,想到仕途凶险,才担心起父亲来。方才没有同恒生直说,是怕弟弟觉得他啰嗦。“父亲若不是好官,谁还能算是好官?”说起这个,天佑握着拳头,带了几分愤愤,道:“不管父亲做如何想,身为人子,我却不能坐视父亲被肆意诋毁……”他这样激动,是想起八月间清苑踩踏事故后的事情,那个时候,弹劾曹颙的折子,并不比弹劾朱之琏的折子少。说起对父亲的尊敬与维护,恒生这个养子,并不亚于天佑这个亲生子。他直起腰身,神色肃穆,道:“哥哥说得没错,二叔、五叔不在京中,四叔的翰林官清贵是清贵,却也帮不上父亲。我们做儿子的,即便力量再微薄,也要尽全力,维护父亲。”见恒生干脆利索,天佑也添了几分豪气,道:“没错,咱们渐大了,也不能老让父亲护着,也到了回护父母的时候。”恒生用力点点头,道:“正是,正是。”他虽心里明白,可心思向来不如天佑活络,说了这两句,便看着恒生,等着兄长拿主意。天佑道:“我这里有两个法子,二弟听听看,哪个好些。第一个法子,是凑一些银钱,参加户部招标,若是局面冷清,就做抛砖引玉之人;第二个法子,动静就大了,就是也组织海船出洋贸易,证明父亲所说开海禁的话时利国利民之举。”两种方法,说起来简单,行起来却是不容易。不仅仅需要大量银钱打底,还需要抬出恒生的身份。恒生的身份话题经过数月,才在京城权贵口中淡去些;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公开为养父张目,少不得流言又起。恒生却是想也不想,就应道:“两个法子都好,前面的简单些;后边的那个,却是不着急,可以等到招标后再说。”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来,摆了摆手指,道:“我这里金银正经不少,皇上赏的,喀尔喀那边给的,搬家时老太太、父亲、母亲赏的,前些日子太太又给了一大份……也能凑上十万两银子了……古董珍玩还有不少,也可以压到银行去贷些银子出来……”天佑听了,忙摆摆手,道:“你那些银子,除了皇上与长辈们给的私房外,剩下的大头是母亲给你修园子使的,怎么能轻动?古董珍玩什么的更不要考虑,银子我会预备,只是要求二弟出头。”恒生带了几分狐疑,看着天佑道:“哥哥竟哄我,那么多银子,要怎么预备?”真要说起来,天佑自己银钱不多,却真不缺淘换银子的地方。妞妞、天慧的“内联升”已经开了三家,如今已经小有名气,就是外地官员进京,也要往“内联升”买几双官靴回去。虽说比不得“稻香村”红火,可利润也微微可观。恒生开府,姑侄两个就预备了不少好东西。再有,就是左住、左成那边,成亲后从田氏那里接受了不少金银。若是从这两处凑,十万两银子也不是难事。可那样的话,惊动的人就太多了。“我想从母亲那里借银。”天佑道。“咦?哥哥是怎么想的,怎么还打算惊动母亲?”恒生说着,顿了顿,道:“不对,哥哥为了不让母亲惦记,定不会同母亲实话实说。”天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恒生一眼,道:“正想同二弟商量,想要借一借二弟的名头用用。二弟也晓得,自打你搬出来,父亲、母亲最怕你受委屈。只说怕你以后日子紧,为你入了户部海贸两股,添些收益做日后嚼用,母亲定会肯的。”恒生有些犹豫:“这样欺瞒母亲好么?”天佑道:“我也不知道,可又不能实话实说。”恒生道:“那就这么着吧。让母亲担心我,总比母亲担心父亲强。我就在母亲眼皮子底下,好坏与否一目了然,见我日子过的不错,母亲就安心了;父亲这里,却是宦海凶险,就不要让母亲操心了……”不说京城这兄弟两个嘀嘀咕咕,想着如何在父亲不在京城的时候,为父亲撑脸面;江宁那边,曹颙的脸色儿,已经跟调色盘似的。“二弟,这……”曹颙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子,只觉得头疼。“大过年的,你闹腾什么?”因有外人在,曹颙给曹颂留着余地,压低了音量申斥道。曹颂轻咳了两声,对那女子摆摆手,道:“夜深了,你先进去里屋给大老爷铺床。”“是。”那女子轻声应了一声,也不抬头,恭顺的进了里屋。见曹颂笑得贼贼的,曹颙哭笑不得,低声喝道:“你真喝多了不是?闹这些幺蛾子作甚?”今晚除夕,年夜饭上曹颂却是喝了不少酒。现下,他却是不承认自己醉了,梗着脖子道:“谁醉了?我拼出去得罪大嫂,也要孝敬哥哥一回。看往后谁还敢说哥哥是惧内,我家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纯爷们……”第1236章 春风吹远处隐隐的传来鞭炮声,雍正五年的初一,带给曹颂是难忍的宿醉。“哎呦,哎呦……”曹颂坐在炕边,揉着太阳穴,低声呻吟着。静惠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道:“好好的,不守夜,硬拉着大哥喝二遍酒,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曹颂抬起眼皮,不满的看了妻子一眼,道:“还不是怕大哥面嫩,寻思让他吃点酒,也就顺理成章了,谁想这些年过去,大哥的酒量还是如此拿得出手,喝来喝去,倒叫大哥灌醉了我。”静惠轻哼了一声,道:“酒后乱性,不过是男子的借口。若是真醉了,又哪里有花花肠子使坏。大哥若真有那心思,早就抬人了,还有等到现在?”曹颂带了几分不甘道:“那就这么算了?”静惠正端起醒酒汤,闻言顿了顿,道:“非要让大哥骂爷,爷才肯老实不成?换做是早些年,或许还有可能。现下侄子、侄女都大了,眼看要谈婚论嫁,大哥才不会因贪图美色,让大嫂没脸。大哥那个人,可是最重规矩的。”曹颂接过妻子手中的醒酒汤,仰脖喝了,有气无力道:“罢了,罢了,可惜这个琴娥,虽没入贱籍,却也是好人家的女子。原看她老实,想着成全了她,却是遇到大哥这样的钗头凤。”听丈夫话中带了怜惜,静惠垂下眼,只觉得胸口发堵……初二开始,江宁城官场就有不少宴请。曹颂性子豪爽,又有个好堂兄做靠山,在江宁官场上,大家多少都卖他几分面子。如今曹颙这正主到了,亦少不得各种宴请。加上两淮盐商,在初五后陆续到江宁,曹颙的日子有些忙碌起来。江南需要筹款三百万,对于巨富云集的江南来说,并不是个大数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