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喟叹:“我的头疼起来是要命的,而且没有那些药我根本睡不着。”鱼郦道:“那你就搬到我这里,我哄你入睡。”殿中有刹那的安静,赵璟疑心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地问:“你刚才说什么?”鱼郦垂眸不语。倒是侍立在侧的崔春良喜滋滋地迎上来,冲赵璟道:“娘娘说让官家搬到紫宸殿住。”他偷觑鱼郦,生怕她反悔,忙领着内侍们回崇政殿为赵璟收拾细软。赵璟愈发觉得这像是一场梦,梦里才会有这种好事,他恍恍惚惚,头又开始疼,习惯性地摸向袖氅,鱼郦先一步握住他的手,坐到他身边给他按摩头部。她的手劲颇重,一下一下都在穴位上,赵璟痛苦嘤咛:“我今天再吃一回药,最后一回,一会儿还要早朝。”“不行,一颗都不能再吃了。”鱼郦语气坚决,摸出他的药从窗扔了出去。赵璟痛极,又没有药物舒缓,浑身颤抖着低吟,细小的汗珠顺着额角淌下,脸色惨白如纸。鱼郦将他拢入怀中,回想着万俟灿教她的手法,给他按摩头部上的穴位。赵璟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个鼓槌在敲,随时会破壳而出,有种濒临死亡的令人绝望的痛楚。他骨子里那股狠劲上来,想把鱼郦掀开去窗外找他的药,猩红的眼眸狠瞪上去,正对上那双温脉如水的清眸。她眸中有热切的关怀,“有思,你不要怕,我在这里,忍一忍,总会过去的。”绵柔的话语有蛊惑性,宛如困兽的赵璟逐渐安静下来,他放松身体靠在鱼郦的怀里,任由她一下一下摁着自己头上的穴位。辰光点滴流逝,那急促密集的鼓点渐渐息止,赵璟枕到了鱼郦的腿上,面朝里鼻子蹭着鱼郦的罗裳,她身上有股淡雅清宜的兰香,闻着便会让人心静。床榻里侧的寻安对这一切浑然未觉,还在酣睡。赵璟抱住鱼郦的腰,终于抓住了久久寻觅的归宿。鱼郦的手颤了颤,从他的头顶移开。赵璟抱着她撒娇:“我以后再也不吃药了,窈窈,你不会再把我赶出去吧?你要是对我始乱终弃,我就活不下去了。”第93章 胭脂醋================鱼郦的手悬在半空, 颇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沉默了片刻,她的嗓音微哑:“有思,你先放开我。”赵璟听出了她的异样, 缓缓松开手,仰头看她。鱼郦问:“头还疼吗?”赵璟摇头。“既然不疼了,那我想有些话得说清楚。”她后退几步, 坐在窗边的圈椅上,双目清凌凌的, 望向赵璟, “我很感念你救了我,也愿意与你心平气和地相处,可是我……并不想回到从前。”赵璟垂下了眸, 浓密的睫羽轻覆,遮住了眼底纷繁复杂的情绪。过了许久,他轻轻一笑, “我知道了,是我欠缺分寸了,你放心, 以后不会再这样。”鱼郦亦朝他勾唇,点了点头。两人之间只剩下沉默,这方寸之间像被罩上了一层厚幕, 窗外鸟雀嘤啾,这里沉沉死寂。崔春良进来打破了这冷寂:“刑部侍郎陈珉求见。”赵璟曾下令让刑部和大理寺追查酒楼遇刺一案,准许他们可在查案期间自由出入宫廷,直谒君王。眼下求见, 定是案子有眉目了。赵璟揉了揉额角,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起身出去。鱼郦曾临朝两年,对这些朝臣再熟悉不过,赵璟也不再要求她恪守不见外男的清规,让她跟出来旁听。刑部侍郎陈珉四十余岁,两朝刑名,主办过多起案件,为人缜密利落,言辞凝练。“官家料想得没错,那几人并非一般杀手,而是神策卫。臣奉命调阅神策卫籍录,这三人的老家皆是襄州。当年随太上皇自襄州骑兵,在军中也不过是最微末的大头兵,是在官家登基后的一两年间迅速擢升,到了句覆官的位置。”赵璟忖道:“朕登基后的一两年……”那时候除了他父皇掀起来的政变,京畿再无战乱,更没有凭借军功迅速擢升的机会,上位如此之快那只能是有人提携。他将此事按下不表,问陈珉:“你既去了神策卫军营,可还查出些什么?”陈珉道:“这三人中以那个叫李威的年龄最长、官位最高,他近来倒是同神策卫护军中尉潘玉来往密切。”鱼郦正端起茶瓯要喝,忽得听到潘玉的名字,手略微一抖,溅出几滴茶水,她不顾手背肿痛,直接问:“潘玉与这件事有关吗?”赵璟偏头看了她一眼,脸色微沉,没说话。陈珉回:“臣审问了与李威有来往的兵将,他们都说在出事前李威行踪成谜,常常不来点卯,都是潘玉帮着遮掩。”这不可能。鱼郦紧掐住手里的茶瓯,她的徒儿她了解,绝不会做这种糊涂事。更何况他心里很清楚,做这种事,一旦事发是会连累很多人的。她身侧的赵璟亦陷入沉默,不断拨动扳指,像是在权衡些什么。他冲陈珉道:“传旨,将潘玉收押于刑部,严加审讯。”陈珉应喏要去办,被鱼郦叫住,她问赵璟:“严加审讯,是要用刑的意思吗?”她历经多年朝野风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喜忧形于色的小姑娘,这么问时,神色平和如水,沉稳镇定。饶是这样,赵璟还是觉得胸前略堵。他道:“陈珉自有他的审讯手段,你若是不放心,可去刑部旁听。”这话一说出来赵璟立马就后悔了,因为鱼郦当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赵璟郁卒,暗恨自己装什么大方。陈珉一心扑在案子上,未曾察觉出帝后之间涌动的古怪气氛,躬身揖礼,一刻不敢耽搁地去办案。他走后,鱼郦陷入沉思。她坚信潘玉是清白的,可他为何会与刺杀赵璟的刺客过从甚密?她想起年前潘玉送她生辰礼物时曾状若无意地问:“师父总说要外出游历,如今官家已经醒了,朝政上再无需师父忧心,为何还不张罗着动身?”当时鱼郦正担心赵璟的身体,随口道:“官家重病初愈,那身子骨哪里经得起朝政搓磨,我且得看护他一些日子。”这句话后,潘玉便没再出声了。不会吧,这傻小子不会这么糊涂吧。鱼郦越想越觉得心焦,起身,“我去趟刑部。”“窈窈。”赵璟手紧攥着,松开,又紧攥,再松开,如此反复几回,他终于艰难按捺下酸涩的情绪,平和道:“我同你一起去,关心则乱,你怕是不能准确判断。”刑部的审讯大堂很宽敞,因涉及官家遇刺,乃重案要案,刑部尚书亲自临堂,仍由侍郎陈珉主审。大堂边摆着三叠螺钿屏风,年迈的尚书不时往这边看一眼,过分战战兢兢。陈珉倒是神色如常,一记惊堂木,让潘玉自报家门。潘玉看了一眼屏风,道:“吾乃前朝大将潘武之后,随成王李翼起兵,后官家平定蜀郡之乱,我随官家入京,经由吏部嵇尚书举荐入神策卫当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