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时他同辰悟一样,根本不知家族祸乱因何而生,直到那日辰悟陪鱼郦在崇政殿里坐着,见到了萧琅,听到了他的声音。辰悟将这一切告诉了靳言,两人便开始谋划复仇大计。靳言前半生过得太苦,陡然找到了仇人,将所有心酸算在他身上,恨不得他全家不得往生。是以在报仇后,辰悟问他有什么打算,他甚是多情道:“我同婉婉真心相恋,只要她家里不嫌弃我,我愿意娶婉婉为妻。”他甚至跪在辰悟的脚边哀求他不要将自己的身世告诉别人,他下半生只想过安稳平凡的日子,不想自己心爱的女子知道两人之间隔着世仇。他那个单纯而良善的弟弟,果真答应了。靳言忍不住笑起来:“官家,你真有趣,你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竟然跟我那活佛弟弟一样,像个圣人似的质问我会不会连累无辜。”他冲赵璟咧嘴,露出白得刺目的牙,“我才不管会不会连累无辜,我就知道我要拖着萧家所有的人去死。”赵璟道:“你说出那个叛将刘盛的下落,朕可以考虑让你活下去。”“我哪里知道啊。”靳言漫然道:“人家认旧主,只唯萧崇河马首是瞻,我所做的不过是撺掇萧崇河刺杀官家而已,至于刺杀恰好发生在蒙晔的酒楼里,那可是大娘娘的手笔。唉,母亲恨毒了自己的妻子,官家您的日子也不好过。”“那也用不着你操心。”赵璟素来算不得好脾气,终于耐心告罄,招手唤来禁卫把靳言押走。他之所以设这夜宴,就是想不声不响地控制住萧家人,再把刘盛引出来。刘盛手里有三千神策卫,说多不多,可如今山河安定,若京中发生兵乱只会人心惶惶,白白糟蹋了鱼郦这两年多的心血。他突然觉得疲惫,想到这背后的因缘更觉头疼,他想走到雨中让自己清醒一下,谁知淋了不到一刻的雨,头顶上便出现了一只油纸伞。海棠花的伞面,伴着如兰似麝的清香,鱼郦的声音响在耳畔,“小心着凉。”外面风急雨骤,伞下这方寸间却温暖馨香,赵璟那烦躁的心倏然安静下来,他道:“不是让你在寝殿等我吗?”鱼郦瞧着他湿透的衣衫,“本来在等,可是下雨了。”“嗯?”“下雨了,我想来看看你,有没有被雨淋到。”鱼郦说得一本正经,赵璟忍不住轻笑:“淋到了,淋雨的滋味真不好受,你带我回去,我想换身干爽的衣衫。”明明一场捉家贼的宴席,却使他有种幼时被抛舍掉的孤独感,他想,其实在他心底深处对母亲还是有一丝丝期盼的。可是这期盼到如今也算是到头了。鱼郦举着伞,两人在夜间慢行,赵璟总是忍不住想往她身上偎,可是想到他身上是湿的,只好作罢。雨水啪嗒啪嗒砸到伞面上,又顺着伞骨滴落,赵璟嗅着鱼郦身上的清香,有些惆怅地想,这样平静的日子不知还能过几天,鱼郦想要什么时候走呢?“窈窈。”赵璟忽得唤她,“我不做官家了,你想去哪儿我跟你去哪儿,你若是不想看见我,我定会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只要我能看得见你,那便够了。”--------------------作者有话要说:某狸:不做官家是不可能的,打工人的宿命我都没有摆脱,你凭什么摆脱,哼。日常发癫,不要理会。第97章 番外10================他疯癫惯了, 鱼郦倒没觉得他能说出这疯话有什么稀奇,她望着伞外大雨,宛若闲聊:“你不做官家, 那谁做呢?寻安还这样小,国不可一日无君。”赵璟认真思索过这个问题,他还有两个弟弟……不太行, 而且寻安迟早会长大,到时候指望叔叔传位给侄子——想都不要想。他轻叹:“倒想是被这皇位绑住了。”鱼郦偏头瞧着他的傻样, 秀丽的眉眼弯弯, 如星星闪亮。这雨酣畅,没有停歇的意思,两人共打一把伞, 默契地从御苑绕了远路。暴雨催花叶,将岸堤边的细柳吹得乱舞,鱼郦看着黑夜中倒映宫灯光的河渠, 问:“你打算怎么处置萧家人?”她虽然出席今夜宴席,但见过皇城司禁卫将崇政殿偏殿围住,料想近来风波由他们而起。她那点寡淡可怜的所谓亲情早就被磨得所剩无几, 问出这个问题,无非是替寻安担忧。寻安不像她,没法换出身, 世人皆知他身上流着一半萧家的血,若萧家获罪,势必于太子声誉有损。这也是当前赵璟最担心的问题。那个靳言像条毒蛇,精明至极, 留着铁定是大患。至于萧崇河……他既然敢干弑君的事,那反骨早生, 留着他对寻安也同样是隐患。他思忖了许久,道:“宫里的老手段,秘密处置了,对外称暴毙。”就像当初他对付萧琅那样。管他坊间有何谣言,至多说他赵璟狠毒多疑,忌惮太子,容不下外戚,他名声本来就不好,他才不在乎这个。鱼郦握着伞柄的手略微一颤,随即释然。她并没有哪里对不起萧家,相反,这些年若细细论就,总是他们欠她得多一些。她本想相安无事,共享富贵,是他们自己找死,也怪不得她了。赵璟察觉到她的沉默,问:“怎么了?”鱼郦道:“我知道,不该再有什么感情,只是……我想见一见崇河。”那个家里唯一的感情攀连就是萧崇河了,这点感情也在他妄图弑君时被折断了。他明明知道,眼下这个局面若赵璟真的死了,她和寻安会过得多么艰难,他还是做了,甚至于还间接地嫁祸给了她。若赵璟那时候真的死在了酒楼里,萧太后一定会借机发难,而她动机、嫌疑俱全,就算有嵇其羽他们回护,只怕也凶多吉少。不是不伤心,可是心里明白,任何多余的感情已经没有意义了。赵璟有些担心:“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萧崇河了,若他说什么难听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鱼郦点头:“放心吧。”这一夜蹉跎至今,待他们回寝殿时已近子时,寻安早就在鱼郦的床上睡成了个大字,案桌上摆着他刚习的功课。鱼郦拆髻净面的间隙,赵璟细细检查过寻安的功课,把错漏处圈了出来,还在几处晦涩的文字边做了注解。做完这些事抬起头,鱼郦已经身着寝衣,披散着乌发,打着哈欠躺下搂住寻安,冲赵璟道:“早些睡吧。”如今她对他总算没有那么防备了。赵璟其实知道,他睡在紫宸殿里的第一夜,上半夜鱼郦几乎没睡,隔一炷香就要坐起来看看他,生怕他半途违诺兽性大发似的。这都是他自己做的孽,怪不得人家不信。他心中懊悔,但面上仍旧挂着温和笑意,应下了鱼郦。雨下得很大,半夜电闪雷鸣,轰隆轰隆,赵璟猛地惊醒,自小榻上坐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