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穿过江陵城的主街飞龙大街，尽头的樊王府赫然在望。说是王府，其实和大兴宫殿的建制相差无几，府内主要建筑都用庑殿顶，樊王姬妾所住后院均是歇山顶，上面覆着黄绿的琉璃瓦，阳光下能晃花人眼。下了驴子，自然有服侍的宫人低眉顺目从苏遐州手中接过缰绳，牵到后面的马厩里喂它吃些草料豆饼。那头青驴知道前面有美食等着它，快乐地打了个响鼻，一溜烟比牵他的宫人跑得还快。和夏侯澄那匹望着主人一步三回头有情有义的好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苏遐州恨铁不成钢地指了那头馋驴子一指头，换来夏侯澄爽朗的大笑。两人把臂，正准备进王府议事，却猝不及防，有人快马飞驰而过，卷起一道漫天的尘烟。夏侯澄一时不防，张着大嘴大笑时吃了一嘴土，忙不迭地站在原地一阵“呸呸呸”！苏遐州也好不到哪去，呛了一口烟尘，又开始不住口地咳嗽，偏偏又迷了眼睛，一时间涕泗横流。连害他如此的罪魁祸首也没看清。夏侯澄跳起来，指着那跑远的背影大声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赶着去投胎么！！！”说完，又一阵呸呸呸，气呼呼地拉着苏遐州道：“走！进去了！这衣裳我才刚洗干净，又沾了一身土！！！”却听得身后一人道：“我是不是赶着去投胎不知道，但是我现在就能让你去投胎，你信不信呢？”苏遐州乍一听这声音，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第087章 亭山夏侯澄一回头, 就见方才驰马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又拐了回来，手上一条马鞭蓄势待发，阴恻恻地笑着地打量了他一眼, 却盯住了背着身不回头的苏遐州。良久, 那人道：“这位先生，为何不敢回头？”为什么不敢回头？因为这声音、这腔调, 苏遐州一辈子恐怕也忘不掉！楚凤歌，他他他怎么亲自来了！！！可是不回头, 岂不是显得更加可疑？有胡子的遮挡, 他音容又已有改变，惊鸿一瞥，楚凤歌也许未必认得出来……苏遐州按了按脸上的胡子, 不断催眠自己：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他慢吞吞地龟速转过身, 垂眼道：“不是在下不敢转身, 实是上值快要迟到，不必耽误。”夏侯澄惊道：“亭山兄, 你的嗓子怎么了？！”苏遐州只得假咳了两声, 粗声粗气道：“没什么，我刚想起来，我病还没好全，又不小心吃了沙子, 现在喉咙难受得很……”夏侯澄挠头小声道：“可是亭山兄，早上来的时候, 你不是还说都已经好了么……”苏遐州想一巴掌打死他！亭山兄, 亭山兄！啥时候叫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叫！你的亭山兄要被你害死了啊啊啊！！！果然, 楚凤歌饶有兴致地问：“亭山？阁下姓什么？”我求求你夏侯澄这个时候长点心！！！幸好夏侯澄还没蠢到底，或者说，他想起来方才他还想找这人算账来着，便老实不客气道：“他姓什么，关你屁事！”“……”楚凤歌居然没恼，他的声音依旧微带笑意，道：“这位先生，你和我的一位故人，看起来很像呢。”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总觉得先生两个字，他咬得极重。苏遐州好悬没吓得当即倒退三步！不待他作何反应，下巴便被楚凤歌手执的马鞭挑了起来。马鞭粗糙的质感摩挲在皮肤上，不适之余，更令苏遐州心惊肉跳。他迫不得已随着鞭稍抬头，对上了楚凤歌的眼睛。三年未见，他脸上最后一点孩子气的腮边肉都消退了，眉眼间更觉锋锐，红唇微勾，妖冶邪魅。五年戎马，楚凤歌显着地晒黑了，原先白得苍然的皮肤，现在居然也微微带了小麦色。那双含情眼却更深不可测了，此刻那双黑眼珠定定地望着他。苏遐州居然难以判别里面是滔天巨浪，还是一潭死水。楚凤歌微微笑了笑，那双黑眼睛微微眯起，黑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圈阴影，他道：“先生——你的胡子，甚是浓密啊。”乍闻这暌违已久的称呼，苏遐州的心脏都不会跳了。听着他略带调侃地说出后面半句，苏遐州才猛地吸上了一口气，惊觉自己方才差点窒息。他强忍着扭头就逃的冲动，哑着嗓子干笑道：“还好，还好……”楚凤歌的唇角微微一勾，撤手收了马鞭，在马上抱拳道：“在下苏去闲，唐突两位先生了，在此赔个不是。”苏遐州生怕一旁的夏侯澄说出什么“原来你也姓苏”“你俩三百年前是一家”之类的傻话，赶紧接口道：“苏公子客气，若没什么事，我等先去上值了！”谁知楚凤歌翻身下马，十分自然而然地插到了他和夏侯澄之间，微笑道：“忘了说，在下是楚王所派的副使，此刻正要进去拜见樊王殿下，不如两位先生带我一道进去？”自从他道了歉，夏侯澄的脸色就好了许多，此刻便十分仗义地拍了拍楚凤歌的肩膀道：“没问题，跟我们走就是。”苏遐州看着楚凤歌皱眉冷冷盯了一眼夏侯澄拍在他肩上的手，就是一阵冷汗。谁知下一刻，楚凤歌粲然一笑道：“多谢多谢，还没问这位兄弟高姓大名？”一边说，一抬手搭到了夏侯澄肩上，宛如一对好兄弟。苏遐州的眼珠子差点瞪得掉在地上。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