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骧忙道:“恐怕朝廷诸公会有异议。”
“不管了!这个事儿让辽西自己办!眼看年关将近,朝廷给拨辽西地军饷恐怕不能如数吧?哼哼。”李鸿章眯缝地眼睛里闪出狡黠地精光:“那铁良在京城奔走旬月,除了落得灰头土脸还得了啥?那般亲贵王公们,长远的东西是看不到地,近在眼前地东西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腰包,没十二万分的把握绝不出手。辽西在他们眼里,是老夫的地儿。他们呐,是眼红却不敢下手呢!”
此时厅堂上任谁都知道,闹饷的事儿在辽西武毅新军中是不可避免的了。
“嗯……”李鸿章见众人面面相觑的模样,轻轻用银勺敲敲马口铁罐头道:“不是让武毅新军去闹,辽西不是有旗兵吗?焘儿就不会扣扣旗人老爷们的军饷和年节例银?那些个酒囊饭袋们,倘若在年关里少了一分银子,还不闹得个天翻地覆?!那时候。禁卫军编练的事儿恐怕就更难办了!”
张佩纶张嘴结舌半晌。才缓过劲来道:“一箭双雕!”
“不,还有!让俄人和日人也看看,武毅新军的后方也不那么稳当!儿会懂这个意思地,辽西镇压兵变,一定会是列强皆知!要不,各国哪里肯让武毅新军在辽西坐大?”
几位对旗人老爷实在不感冒的幕僚不由得掩口失笑,已然做好了看旗人老爷们笑话的心理准备。对荣禄一门心思安插旗人进辽西,众人都是戒心森严、反感非常。
贤良寺西垮院内。一片轻松祥和的气氛。可荣禄府上的铁良。却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半边屁股粘在椅子边上,一脸沮丧地听着荣禄发火。
“瞧瞧你办得事儿?!连礼亲王爷也看不过眼发话了,你,速速回锦州去吧,不要在京城里筹募什么股子了!多掌握几个军队才是正经!眼看着快到年关了,你练出几个旗军?你夹袋里放了几个军官?李焘对你可有什么表示?眼看着,李鸿章是一步步地把武毅新军拉走了!此时,你却傻乎乎地在京城里筹款子!”荣禄责骂了几句,见铁良一脸委屈的模样,心想自己几天前也是赞成筹款的,乃软了语气道:“宝臣啊,款子地事儿本相自会设法周济,关要地还是拉住武毅新军,练起禁卫军来。你看看,这事儿你是半分进展都没有,你让我如何回复老佛爷?如何面对朝中大臣军机?”
铁良咬咬牙,拱手道:“禀恩相,武毅新军为汉人之军,骨干皆系淮系北洋中人,私下拉拢难见成效。如今军权完全在李焘手中,编练多少旗军,训练计划如何铺排,都在吴禄贞之手。铁良名为帮办,实则帮闲,赤手空拳的实在难以渗入。左思右想下,唯有控制其军饷供给和军官人事才能控制武毅新军。如今,李焘以办洋务工业为基础,显然是走淮系老路,企图自谋军饷、军械,不再受制于朝廷;人事上,李焘以新建军制为依凭,拟试行军衔制,各级军官薪俸、升迁皆出自军政处,于朝廷何干?恰逢老佛爷要推新政,李焘此举正好应了时势,要阻止其作为,必然招来举国不满。唉,铁良无能,只有思量着入股辽西洋务,以经济手段控制辽西,从而控制武毅新军了。”
“那是白白给李鸿章作嫁衣!宝臣,为何还执迷不悟!?”荣禄作色道:“唉,如今之计,只有将李焘调任,朝中再择员充任了。宝臣啊,你跟随武毅新军出关作战,今儿也算是有了战功,准备着接任辽西镇守使吧。”
“谢恩相栽培!”铁良一个扎马拜倒在地,听到荣禄“嗯”了一声后,方才起身道:“奈何没有武毅新军支持,辽西镇守使也只是虚名。”
荣禄怒道:“李焘调任回京,你也不能掌握武毅新军乎?!”
铁良又扎马下去连声道:“禀恩相,确实不能。武毅新军中诸将,除段瑞与铁良有些交往外,其他诸人皆是李焘心腹死党。叶长生、高连山、聂宪藩乃是其结拜兄弟,汪声玲、张云松乃武毅军旧人,纵然李回京,他们也只会听从北洋号令!”
荣禄怒极反笑道:“如今看来,是养虎为患了!”
“铁良有一计!”铁良忙道:“可以朝廷之名改革军制,仿效英德法美诸国,设立陆军部,收军权、人事权、编练权于朝廷……”
荣禄挥手打断铁良道:“废话!朝廷没银子支应,纵然改革军制,也是无用!”
铁良怔怔地看着荣禄。是啊,当前和谈未成,南方诸省连岁解银粮都是拖拖沓沓迟迟不解送户部,国库已然空虚,连武毅新军的开拔费都是老佛爷的内帑拨支,此时哪里有钱再去改革军制?别的不说,眼看着年关将近,武毅新军的双倍年例从哪里出还是问题呢!
他脸色一阵青白,嗫嚅半晌才道:“先新政后新军,循序渐进,可望有成。”
荣禄端起茶碗道:“此事,自有督办政务处打理,回调李焘之议作罢,宝臣,速速回锦州去吧!”
黯然退出荣禄府的铁良心中一片茫然,这大清江山怎会如此不济?!连一个小小的辽西办理洋务地款子都拨支不出,这还罢了,那些王公大臣难道心里就一点不记挂这大清江山了?!大清啊大清,眼看着就要给汉人重新占了去!
他抬头看看金光闪闪地匾额,不由长叹出声,一时之间,竟然生出头撞荣禄府前地石狮子,用自己的命唤醒满族亲贵们地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