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往哪儿走啊?”南雅说。
“往学校走呗,回宿舍住呗,经济还没独立就得这熊样。”他说,“不过他真的很伤心,还写了一篇两万字的悼念文,其实他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那小子是第一次面对恋爱和现实,操蛋的现实。最近一直在用手x缓解压力。”
“咳咳咳,咱回家说啊,这里还坐着两个纯情大美眉呢。”我提醒。
“性别歧视。”他说。“我听得懂。”rachel说。“嘿~”南雅已经笑抽了。
“南雅,你可是个中式白富美,你可理解不了那种痛。”我说。
“你理解?”张雅乐问,“幼稚的心总要面对环境的重压。其实他们已经不错了,可以自费出国访学的人不算迪奥丝吧。但爱与不爱——那是他心里的一种安全感。他还是在等待,等待白俄罗斯的硕士学位,可那又怎样?嘉豪一个大男人哭得枕头都湿透,还把他妈气哭了,他妈总觉得大龄女都是祸害。”
我突然很后悔谈这个话题,我不想再南雅面前谈及阶级矛盾的东西。
“choselove,notmoney.believeme.”rachel在一旁补充。
“我一个同学,女的,为反抗催婚,去当兵了,哈哈哈。”南雅说。
“什么?!我以为只有我舍友会干这种事呢!”张雅乐说。
我们都不说话了。父母做主一切,既催婚,又劝分,他们情人可真多。哎呀,我爸那个小蜜……我爸是我爸,我妈是我妈,他俩的情感与我好像无关。
回到张雅乐家的民宿,两位女士回房打闹了,有个外国人来了,张雅乐的爸妈都很激动,给她准备了好吃的哈密瓜和饺子。我们两个则继续谈论。
“那段时间我很抑郁,但不至于是抑郁症,我有自杀倾向,那天晚上我想一个人静静,就像往常一样去了高三教室顶层的废弃自习室,我在那里写了一首压抑的诗,没想自杀。我曾经告诉过老班,我试图自杀过。那晚他沉不住了,他给我爸妈打了电话,找我找了三个小时,可我早已回家了。唉~”张雅乐回忆着那段时光,“那时候王嘉豪就应该喜欢上马晓旭了,可马晓旭喜欢我,我喜欢冯之琳,冯之琳喜欢杨志琨,他们是一对,他们还称赞我的情书——我皮肤下的女人,就是这么操蛋。上个月我还碰到杨志琨,他早已有了新欢。”
“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概率比被雷劈的几率还要低。”我说。
“那段时间真抑郁啊,我甚至对圣经感兴趣了,还让我爷爷帮我做了个枣木十字架,他可是专业的木匠。后来咱们学校一哥们得抑郁症了,去了发泄室,老班也让我去发泄发泄,但我没敢进去。里面简直是精神病院,有各种破烂木架子、棒球棒、拳击速度球、撕开的肮脏毛绒玩具、碎开的地砖……”
“那个人啊。我认识。你没进去?没去发泄发泄?”
“没去,最后还是得靠艺术,那哥们儿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幅leonidafremov的画,一下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看见那画就像看见了一个香喷喷的草莓蛋糕,治愈啊,直击心灵。这可比老班强多了,他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哈哈……不想回到以前,你看公立学校那些楼,丑得就像一台老式收音机,就是我奶奶和姥姥称之为戏匣子的东西——待在里面只想拉屎,或者跳楼。”
“你画的那几幅,南雅还夸你呢,夸你画得很棒。”
“是么?”
“对,其实我觉得,人们之所以会抑郁,是因为很少有人把我们当成一个有思想的生命体,他们仅仅觉得定好规则,给完钱,我们就能自我成长。”
“因为他们也是平凡的人,活在市井的一个角色里,他们觉得履行责任就可以让他们变得受人尊敬,但是他们已经老了,学不会设身处地。他们觉得经济和制度可以解决一切,觉得这个世界是平的,这本身就是痴人说梦。如果现在让我表白,我会说:我爱你爱到北上广所有的钱都融化成巧克力酱。”
“我觉得一切都没意思了,自从雨秋做了婊子,我彻底失望了。我是个反复无常的人,我没有伟大的心智。但这不代表我不向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我说,“这个学期我很不开心,我真的想做点什么,真的。不是喝酒吸烟飙车,也不是泡妹子,就是,做点什么。虽然我有段时间抽烟抽得很凶。”
“赚点钱,享受生活,就这么简单。及时行乐。”他补充,“一切都暗暗地写在了上帝的书本里,没人在乎你的想法,这个世界也不需要救世主。明天再跟你说一些真正的东西吧,现在我只想大醉一场。我需要钱。”
南雅和rachel在楼上踩得天花板直响,那是她们团购的两双rogervivier的靴子,还给我们带了两瓶芝华士威士忌,张雅乐还从地下室里拿出了一大提青啤,我们四个人在张雅乐阁楼的玻璃棚下的沙发床上喝了起来。rachel毕竟已经三十五岁,有种我们的姐姐的感觉,让我们少喝。夜空满是忧愁、愿望、友谊、乐观的纠结的生活,南雅还是那么光彩夺目,不再为死人怜悯;张雅乐虽然变得圆滑却还是他,他的父亲依然背着巨大的债务,父亲可能会给我买一辆法拉利……我们在星空下喝得烂醉,我们在空调屋里睡得格外安详。
第二日,阳光爬上了我的脸,我紧闭的眼底变得燥热、通红。我从怪诞又奇幻的梦里醒过来,像是略过一道童话仙境。睡意惺忪,我又趴在床上,用手支撑着我的眼睛,过了一会,眼睛因为挤压而有了“充血症”,闭着眼,我看见一片黑暗,然后很多黄绿色的小星星闪闪烁烁,边缘的星星不断变蓝……
揉了揉眼,我翻开手机,看见一些新消息:
我退位之后,并没有被“请”出各个聊天群,相反,我依然存在于各个大群——主席团的监督范围。主席团的权力争夺还在继续,陈克荣登主席位置,成为了我的“接班人”,班长也由班里的团支书兼任。很多人并不了解陈克,其实他出身优渥,这符合导员的选择,他像一匹黑马突然出现在学生们的视线里,好多人还不太适应,发的消息也显得别扭。唱想加入了秘书处,因为工作出众、头脑灵活、家境一般而受人排挤。虽是假期,那群人的工作还没有止息,他们仍在学校里游荡。由于唱想缺席一次活动没有请假,被陈克当着所有群成员的面破口大骂,“你觉得自己很牛逼么?我不是说过要亲自给我请假么?是亲自。如果不想待那就滚。”唱想没有嗫嚅,说陈克知道自己重感冒的消息,当时他正在输液,已经给副席请过假了,还把输液照上传了,最后也迫于尴尬,觉得没法继续待了,主动退群,还留了一句“拜了个拜,mmp……”这算好的。我还在任时有人在群里直呼我“李信基”,这时一个副席就说:“主席的名字岂是你直呼的?以后说话注意点。”其实——“李信基”就很好,别扯些没用的,外国人喜欢直称姓名不是没有道理,有些隔阂就是恶臭的敬语带来的。
“人生总有一道缝隙,等着你去用力撕开,放弃一切也不可惜。”张雅乐说,“如果每个人最开始有一枚硬币,经过很多回合的交换,定会像一条硬币的河流,不停地逆流而上,而下游的人,总在逆水行舟。……bula……bula……bula(详见前文——硬币的故事,他的招牌故事)……这与加权赋分是一个道理——富更富,穷更穷。这并不是坏事,这个国家正在变得更成熟。”
“你以前讲过,别再扯了。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放弃乐文社?”我说。
“再考虑考虑,你的租金当然你说了算。”
“全听你的,接下来的计划全听你的,只要能赚到钱。”
“你真该见见他。纳兰凌志的梦想是让资源变平衡,他早就意识到这个社会的最根本问题就是不平衡的问题,他真的有理想啊,这世界竟然还有这种人,吼……你真该见见他,他比我还喜欢说教,他说中国是个割裂的国家,北上广是发达国家,其他是发展中国家。纳兰以为他作为一个教育商业总代理就可以让不同的人接受平衡的机会,可这不是扯淡是什么。”张雅乐说。
“嗯,对。如果所有人都去b城,b城一定会爆掉。”我说。
“不,如果足够多的人都去b城,剩下的人就不想去了。就像底特律的人可能根本不想去纽约那种大都会。因为那根本不在同一频率。在一个基尼指数常年在0.4以上的世界,很多事是无法想象的,就像那天我去一个山区出差,那里的班级只有两个人,老师只有一个,就是这样的三人世界。真的是,这个世界就是有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人整天挨饿整天劳动,我们只不过带着淡淡的鄙视看待这一切,说什么善良都是假的。”他说,“即使开放统一卷,依然无法更改这种现状,就像老班说的,花大价钱都不一定能卖给你真正的秘籍,那些秘籍就在我们这些代理的身后,而且有的代理还说不定挂羊头卖狗肉。至于想象力、素质什么的,那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最好不要有想象力,因为有想象力的人根本不会选择辅导这种无聊的事,他们不是我们的客户。”
“难道全部这样了么?这就像一盒盒的产品。”
“差不多,很多人都不玩高考了。你知道什么时候我觉得自己也像个产品么?高三时sj出版社已经要出版我的作品了,但我知道那些东西卖不出去,所以就拿了回来当做自主招生的申请材料。我靠作品集、专利、物理省二、数学区二、发明创造铜奖、季羡林奖……敲开了zcz和bs大学的自主招生之门。不过那本寂寞海花是真的可惜,招生部根本没把它当东西,我很后悔把那本书寄去,因为那本书是我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誊抄的,就为了留个好印象。”
“你后来去了bs大学的自招?我去,这么牛?我以为你的条件不够呢。”
“我的自荐信由于没有什么显赫背景,我写了很多关于教育的见解。可能是那封信的缘故吧。我同时敲开了两扇门,但它们时间冲突,我当然选了bs大学。去了之后,我参加了笔试和面试。笔试是测智商还有非智力因素测试。你知道么?现在很多小学都要用这样的题目测试家长,他们坚信,聪明的家长一定能生出聪明的孩子;不聪明的家长,孩子一定是笨蛋。我觉得那些都很简单,那些乱七八糟的图形推理、语境推理、逻辑顺序,包括最后的心理测试,大概八九十分钟,四五十页题、就是那时,我觉得我真的成了一个产品。”
“四五十页?可惜当时我的物理竞赛基本交了白卷,去不了自招。”
“坑爹的是,那些题目都能在网上找到答案,我还在像个莎碧一样认真地做。如果那些测试能预测一个人的一生,那大学还有用么?人总是会犯错。反正我觉得这是个随机的世界,奇迹总在不经意间诞生。苯环的化学结来自凯库勒的一个梦;以太风实验虽然很傻,但证明了光的传播不需要介质。”他说,“这还不是最坑爹的,面试时,三个面试官让我讲解我的专利。我那专利是个实用新型专利滑轮锁。你知道,高中创新老师和知识产权局的负责人把专利变成了商品,一千块一个,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他们非要让我讲原理,好吧,我就给他们讲,说原理是胡克定律,但他们完全不听,觉得太简单了。”
“我还有一个呢,花了一千块,发票还在。我画了一个按摩床,后来b城的一些公司还给我打电话,要给我做中介,让我交中介费,他们联系生产公司。”
“也给我打了。别扯了,那些东西没有任何商业价值,全是扯淡。还记得我们高中的一个校友么,他有三十多个专利,花了三万多,还因此被一些大学器重。”他说,“专利不是最坑爹的,他们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纸条,他们让我读那张纸,是关于民主改革,他们让我谈看法。呵,我想,以前王嘉豪老在班里喊‘罪恶的资本主义’,哪来民主啊,于是我就把资本论的内容扯了一通,可惜那时我不知道——资本主义确实在剥削剩余价值,但福利又把剩余价值返回来补贴给了穷人啊,欧洲不亏是马克思的故乡……后来那哥们儿更短视,他连是谁都不知道。可惜啊,我资料上地址信息还是没改的老户籍,导师就重读‘村?’,因为这个‘村’字被鄙视减分了。”
“我cao?这都要重读?……这就是你的自招过程?”
“还没完,这还不是最坑爹的,后来的无领导小组讨论,我们讨论的是关于马里兰大学杨书平小姐在毕业演讲上跪舔外国的空气狠批中国的雾霾的事。我们根本没听清那些老师的叙述,而且这问题总是涉及政治。然后四个人就开始了讨论——其实是在争取发言权——我们知道总有一个领导者、一个破冰者、一个辅助者、一个混子。”他说,“我们开始了尬聊,不知道是坚持雾霾的事实,还是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民族主义者。而且我严重怀疑那些老师的水平,当我提到一部叫做铁路人的战争片时,我记得是法国片,他说是德国片,但那部电影分明是英国片。并不是每个人都记得那么清楚啊,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个无标准的眼光游戏。当然,颜值很重要,更操蛋的是,早就有人得知了考试模式,走的时候我发现垃圾桶里还有雷同的资料。”
“为什么都围绕种族主义开涮?”我说,“没有固定的标准?”
“其实百分之八十的q大学b大学的入学者,都是‘天赋异禀’的人,不是说他们是天才,而是他们早知道了这个模式怎么玩儿。最后我的总分差六十分,因为是一千多分的题目,换算成百分制,我就只差六分。这还不是最坑爹的,对,还不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说,“说实话,无领导小组讨论是我见过的最操蛋的制度,因为那些老师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你是否内向或者别人是否在使诈。换句话说,你根本不会脱颖而出,因为别人一直在胡扯,疯狂地扰乱话题。”
“已经很牛了,差点敲开那扇门。”
“是,敲开了就是一本线录取,我也不用调剂到一个不感兴趣的专业。”他说,“我自招选了哲学,不可调剂。但从事了代理工作才知道,这一切都有原因的,我真的挺惨的,真的。这个“造人系统”的秘密还有一些规矩我会慢慢给你讲的,你会慢慢赚到钱,说好了,六四分成,你六,我四,怎么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是叹息的语气,还在微微地颤抖。
“不,五五分,资源都是你的,我只是玩玩而已。我要在这一年内凑够三十万,这样我爸就会给我买一辆法拉利。”我觉得他变高冷、生疏了。
“我去,我去,我了个去。这事妥了,我们绝对可以。”
“我很震惊。你为什么自招专业选哲学?”
“想心高气傲地认识世界改变世界。为人们的愚蠢找一个借口。”
“中二。”我说,“诶,也许那个老师说错那部电影的原因是他在刁难你。”
“嗯,有道理。但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总是看起来很焦急。你没这么觉得么?”
“焦急?”
“对啊,你总是在赶,什么事都赶着做,肢体语言就显得很让人不安。”
他目光移向别处,思考了四点五秒。
“嗯哼,那当然了,我的时间可不像你这么充裕。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小跑,否则我就会错过一些机会,哪怕那些机会很渺小,你都看不在眼里。你以为我不想像你这么悠闲?我的二十四小时和你的二十四小时可是不一样,因为你爸给了你额外的时间,所以你不喜欢抖脚、看表、东张西望、克制地喘气;也不用考虑是坐地铁还是公交、走那条线路比较近、整日收集打折卡、选哪个辅导老师更合算、怎么省钱才能度过这个月、怎么才能搞到留学签证的资金证明、怎么隐藏抑制不住的局促、你甚至连伞都不用拿,到哪里都有车送到雨蓬门厅下面……这些东西你都不用考虑,你的二十四小时真的太美妙了。”
“我不想说这个。但你不能一直这样,你要学会放松,游刃有余。”
“说得倒轻巧。焦虑让我们的祖先不至于被熊吃掉。”
“至少给人一种熊来了的不适感。有些人就是不喜欢赶的人。”
“那儿当然有只熊!”他笑中有泪花,“那会让人不自在。不过,我的二十四小时跟你真不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小时候的家暴,你受过么?我不光在物质上不如你,精神也够差的,我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消化自己,有时甚至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只是表面很正常,但你不懂。我学会了一千种哭成莎碧的方式,控制不了自己的局促。所以我对哲学失去兴趣了,我想要钱。”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牙签,咬在嘴右边,露牙齿,不露牙齿。
我很抱歉,但我不知道怎么就戳中了他的泪点。我全都懂了。我的脑海里那些高考后的录取情况电影般一闪而过——那些名校的录取生大多是教师的子女和干部子弟,他们也许就从来不会有局促,因为他们性格里没理由有这种基因,他们的父母与老家的那些人有根本的处事风格的差异——原来,其实去除物质因素,一个天资聪颖的人若挣脱了一种环境限制,有可能只是表面挣脱了,内心还藏着匮乏的种子,他们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而学的过程中又要与父母的落后拉开差距,巨大的鸿沟会让本就破碎的关系进一步疏远,在爱逐渐消逝之前,那鸿沟往往会大到难以置信,就像父辈和子辈完全是两个物种,但这是无法避免的,必定会带来各种各样的差异的比较、信息缺失和爱的空洞,修复它们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它们没有被学习过,所以潜意识里也就无从发现它们,这就需要天资去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抚平这些问题,去纠结各种权衡。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但这些感觉似乎已经被父亲突如其来的财富抹平了,这是个简单的逻辑却难以察觉,原来它在潜意识里为我节省了巨量的时间。
我们驱车前往乐文社,天下着雨,像是在祭奠那些脆弱的爱、肤浅的人、华丽的梦,祭奠着每一条公路、每一次冲动、每一座高楼大厦、每一个曾经欢乐跳动的心灵。到了,那栋冰冷的玻璃大厦、乐文社在等着我们。
屋里的痕迹历历在目,就在今天,一个平凡的傍晚。乐文社,正式更名为——众世英才工作室,作为一个教育代理联络点。我们两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车海、人海,那片熟悉的森林,我的心里总有种不甘,一种陪他做梦的复杂感、一种突然坠落的失重感、一种无可奈何的愉悦感、一种想方设法的逃脱感。不知怎么,那盏银灯没有了光芒,上面拖着一条褪色的电缆,那是维修的痕迹。雨淋湿了远方的残雪、让它们升华,张雅乐递给我一本工作记录。
“看看吧,上面记满了东西,那会加速我们的暴富。”他说,玻璃的光芒侵蚀着他的瞳孔,但他还是漠不经心,面带微笑,“上上学期我在qf大学里碰见了著名女诗人冰虹,她放着音乐,打扮得像个仙子。虽然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有没有红过,但她还是一直在朋友圈发诗选。有时候我想,像她那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挺好的。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现实的人,也需要别人的恭维和回应。”他说,“我的所作所为也总该有些现实的回应吧,这不是放弃梦想,只是我另有打算。因为乐文社,其实不代表什么,江树那样水平的作品没任何意义。什么活着、平凡的世界……这样的书是靠口碑传下来的,但内容一点也不适合现在,因为这些书太严肃、太苦,与现在太脱节。江树就是个文青,在自己的世界里构建一些娇柔造作的文字,但没有任何意义,他的作品一文不值,这个世界不需要这种文青,需要的是直截了当直切主题的东西。所以呢,我想放弃乐文社,因为它很缺人,缺厉害的人,也赚不了很多钱。”
工作纪实:
1.这次,我超越了自己。
2.最初在欧洲的教育历史中,只有王子和贵族才会接受正规的教育。他们是社会中唯一具有价值的成员,其他人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应该有更高的抱负。随着科技的发展,这种教育无法满足社会的需求,所以公立教育开办起来……(它们是科技时代的功臣,当然也是所有领域的造血者,它们决定了这个时代的颜色,决定了时代的风向,决定了时代的道德和幸福。)
3.:
改善社会风气要从教育入手
要创造一种环境,使拔尖的人脱颖而出
抓科技必须同时抓教育
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
在人才问题上,要特别强调一下,必须打破常规去发现、选拔和培养……我们说资本主义不好,但它在发现人才和使用人才方面是十分大胆的,他有个特点,不论资排辈,凡是合格的人就使用,并且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从这方面来看,我们选拔干部的制度是落后的,论资排辈是一种习惯势力,是一种落后的习惯势力(看得出张雅乐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很多,连笔记都这么华丽)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ps:教育与文化将是科技的下半场)
4.总结(团建发言)10.2:想象力是唯一可以挣脱阶级的东西,这印证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人文科学,自然科学,有想象力的东西才有生命力……
5.我高估了我的工作。
……
这本记录我大概看了两个多小时,它记录了这半年多来张雅乐的心路历程,确实包含了无数的重要秘密。我开始充满疑惑,因为他绝不是一个轻易放下的人,但他变得暴躁、满嘴脏话、拜金,而且也把乐文社付之一炬,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我也在期待着什么。我知道,那不仅仅是一堆简单的印花纸。
我们随着夜晚变暗,也变得安详,我们渐渐目睹了青春的一切。那些逝去的人和爱,就像一粒沙子,变得那么渺小。也许我们只是希望它渺小,因为我们无能为力,所以我们想要成为一个拥有伟大心灵的人。那辆奔驰e在落雨,陪伴着我们抱负,也无奈地期待着那辆法拉利的来临。我看见一朵朵金灿灿的钻石花悄然盛开,我假装忘记了昨日的忧愁,平静迎接明日的新风。
我们根本不是什么小毛孩。我们以前总爱吃辣椒,不停地吃,对周围的人说,看,我能吃一万支辣椒,我很牛。旁观的人就会说,哇哦,好厉害,你的做法很时髦,但是没有任何意义。像格列夫游记里用在白绳子上跳高的方式选拔官员,我很努力地想要挣脱某种东西,但只有无穷的遗忘和懊悔。换句话说,我庸俗了,我对荒诞无力还击,就被迫泛起了对金钱的热衷。
但我也想成为那种人啊,心思缜密、畅游思海、内心住着神明。
其实我骨子里也住着一个梦想家吧。哪怕是别人施舍给我的梦想。
……
那本记录的最后写着:故事还长,你别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