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三楼,上面传来东西散落到地的声音,尖锐刺耳。单徙停下脚步,扶着楼梯扶手,转头去看身后的人。“怎么?”张梓游见她紧皱眉头,神情甚至算得上惊恐。“……今儿就把话撂下了,你个孙子躲了这么久,现在咋不躲了?”上面的房门似乎突然打开了,里面的说话声传出来,粗犷而戾气。单徙望着身后的人,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腿有点软,脸色渐渐苍白。“你父亲回来了?”她点头,压着声音,“还有……高利贷的人。”抬手看了眼腕表,张梓游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舌尖轻抵上唇,环顾楼梯间,最后朝她伸出手。“等一下你站我身后,不用说话。”她点着头把手给他,一搭上就被他反握住,很凉。被他牵着一级一级往上爬,单徙还是腿软,心里慌得不行。“你抱怨过吗?会不会觉得上帝很不公平?”他突然发问,语调柔和,像缓缓而奏的小提琴曲,跟眼前的状况格格不入。“没……”她望着他的背影,有点鼻酸,“但是会羡慕。”“……我闺女还在读高中,我能怎么办啊?”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出来,继而响起粗暴的叫骂声。停住脚步,张梓游转而往下。单徙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以为他要劝她别管单仁了。可是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他推到墙的一边了。“张……”张梓游把她压在楼梯间的墙面上,脸贴在她耳旁。热气呼出,她的脊背有电流滚过。楼上的逼问威胁还在继续,他们却在楼梯间靠得这样近。前所未有的近。她变乱的心跳不知到底是为谁。“张梓游,你———”“嘘,”修长食指竖在她唇前,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没想到我糊涂得这么快。”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单徙脸热,抓着衣服下摆,想推开他,更想上楼去看看。张梓游放开她,不疾不徐地帮她理了理衣服,说:“我应该见过你的父亲。”在听见那个中年声音的一刻,他就知道,那个男人跟他谈论过天使。4他改了主意,不许她上楼。双手收在大衣口袋里,自己一个人上了四楼。他见过她老爸?他刚刚突然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单徙迷迷瞪瞪地站在某一级楼梯上,回过神后,忍不住悄悄跟上去。然而刚爬上四楼,迎面就跟单仁撞了个正面。他也被推出来了。有陌生男人走到玄关,关上他们家的房门。在那道越缩越小的缝隙里,单徙只看见那人靠在客厅的墙上,姿态痞气,似笑非笑,指间夹着一张纸条,应该是欠条。她听见他说:“讲道理啊哥们,惹人也要带上眼睛嘛。”游刃有余,谈吐间匪气横流。单徙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张梓游。他到底有多少面?她不知道。5门已经关了,只有模糊的说话声时不时地从里面传出。廊道只有她跟单仁。这个消失了大半学期的、在春节回来的、还在被追债的中年男人,她的父亲。单徙喉咙发涩,那声“爸”卡在喉间,发不出来。单仁悻悻地问她:“里面那个……是你的朋友?”看着他油腻破烂的衣服,变得更秃的发顶,乱七八糟的胡渣。她仰头看天花板,拼命忍着。良久,声音里带着哭腔说:“他是我喜欢的人。”6这是环境激起潜藏的保护欲,或者是环境反射出的内心情感。无论如何,如果我对你上心,我不会让你去见识那些我不喜欢的黑暗角落。人至糊涂,无药可救。第二十四章1高利贷那些陌生男人离开之后,张梓游站在门口,恢复衣冠楚楚的君子模样。“你是……”单仁搓着手走上前,不知该咋问。“是单徙的教主任,”他神情严肃且淡漠,转身进了屋里,“借用一下你们洗手间。”“好好好,您用。”单仁擦了擦额角的汗,松了口气一般。单徙有点傻眼,就像上次他在教师办公室说他是她家长那样,心往下沉的感觉。水声“哗哗”,张梓游俯身专心洗手,洗一遍不够,还反复洗了四遍。客厅里,单仁指了指洗手间方向,小声问她:“你不是说他……”她白了自己老爸一眼,一句话都不想说,沉默着整理家里的物什。“学校帮她争取了教育贷款,”父女俩同时转头,“刚才那一笔,你不用担心。”他用纸巾擦着手指,站在洗手间门口,对单仁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