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减肥事业,很难实施了,太糟糕了。许柠温热的手捏捏她的脸颊:“一六八,还不到一百一十斤,不胖的。”“我脸上长肉哇。”黎嘉誉默默看着前面许柠和迟福月的互动,起身把烤肠的签子扔进垃圾桶。中午食堂吃饭,黎嘉誉的经典午饭,茶水泡饭,加上食堂里免费的小咸菜,他抬手挡住李浩淼要夹过来的肉,冷声说:“吃你的饭。”李浩淼不甘心地收回手。陈昕托着腮,打量了黎嘉誉许久,才有点不确定似地说:“我怎么觉得,老大最近还胖了一点呢?”上个月的时候,腮边一点肉都没有了,像个骨架子似的,好像大病一场。“气色看起来也好了一点。”黎嘉誉握着筷子的手下意识收紧,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最近半个月,许柠总有太多吃不完的东西,五香鱿鱼丝,小面包,饼干,巧克力,烤饼,烤地瓜……她说吃不完浪费,如果他不愿意分担的话,她只能一个人吃到肚子痛。黎嘉誉不是傻子,他看得出许柠的好意,毕竟怎么会有人一天那么多的零食都吃不完?但是他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李浩淼听陈昕这么说,也忍不住上下打量,忽然惊呼:“好像是这样啊,好奇怪。”他心想,真的好奇怪,以前老大荤素搭配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好呢,难道只吃米饭,会让人变胖?“不过还是有点太瘦了。”他又补充。被两个人这样打量着,黎嘉誉恼羞成怒,起身去食堂后面把盘子摞起来。他刚转身,消息提示音叮的响了一声,是他的主治医生。【最近有时间吗?来复诊一次吧。】黎嘉誉打开日历,算了算才发现,他上次复查的时间是十一月,也就是住院的那段期间,按道理应该每月复查一次的。他想了想,约定周六去复查。黎嘉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抗拒治疗,内心也不再抗拒自己的病情。他继强烈地渴望守护许柠之后,又强烈地渴求自己的病能快些好。他好好吃药,注意心情,希望自己能尽快变成一个正常人,只有做一个正常人,才能追赶上她的脚步,才能有稳定的情绪和她交流,才不会伤害她。如果可以的话,甚至能做一辈子的朋友。这样想着,黎嘉誉快步走回班级,翻开练习册继续做题。最后三天冲刺时间,像流水一样转瞬即逝。黎嘉誉的考场这次不能再看见许柠了,但是还好他用的笔,是上次期中考试时候,许柠送给他的。校长巡查考场,见到黎嘉誉竟然从走廊搬到了教室,他停在黎嘉誉身边,看着他的语文卷子,不由得满意点头,觉得自己安排互助学习,是个英明的决策。出成绩那天,殡葬店夜班的工作刚结束,早上九点半,门外烧着一个铁炉,上头架着一口锅,是走之前煮上的鱼汤,师傅还没回来,让他先吃。冬天正是这个行业忙碌的时候,很多疾病的发作往往都在这个季节,还有因雪天路滑造成的车祸,老人摔倒之后也很难挺过去,几乎每天殡葬店都能接到新的工作。黎嘉誉每个月工资三千块,外出跟着搭灵棚,抬棺,联系火葬场和墓地之类的活,每单师傅都会给他一千块的提成。死亡是人生终点的象征,是一个人这辈子最后一件大事,家属往往不会在这方面计较讲价,所以行业看起来不够光彩,但每一单的利润都很高。殡葬店里面都是纸钱纸人,不好生火,所以吃饭就靠外面这口炉子。黎嘉誉去里面拿了个碗,打开锅盖盛了碗汤,又泡进去一块面饼,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捧着碗。这里治安不好,邻居素质也不高,挂在门口腊肉也会被偷。但凡是殡葬店的东西,都嫌晦气,没人会动。黎嘉誉抬起头,看着逼耸的胡同,胡同上方阴沉沉的,窄窄的一条天,耳边是旁边小商店在播放小龙人。这里的建筑太老,老到可以追溯至这座城市建立初期,无论是供暖还是隔音,都非常差。黎嘉誉深邃的眉眼间染着些许阴郁,大概是最近总熬夜的缘故。许柠趴在书店的门上,手里拎着两本书。门上有个小玻璃窗,结着冰,她用指尖化开一点玻璃上的冰层,就能清楚地看见黎嘉誉。他疲惫地回来,疲惫地盛了鱼汤,连吃饭几乎都张不开嘴,发丝和衣服上沾着香灰。许柠眼眶红红的,鼻尖红红的。她还是没有办法在亲眼见证黎嘉誉受苦的时候,做到冷静。干嘛要让他受这么多苦啊,他才十七。许柠第二次迷信,希望世界上真有神仙,也能救一救黎嘉誉。黎嘉誉左手端着碗,右手手机点开又关上,关上又点开,反复几次,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手指又是一番滑动。许柠的电话应声响起,惊得她后退了两步。同时黎嘉誉也疑惑的看向隔壁书店,那里隐隐传来的,好像是许柠的手机铃声。许柠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黎嘉誉在被挂断的同时,耳边隐隐的铃声也停了。许柠还没调至静音,黎嘉誉一通电话又打了过来,她低下头,眼周一圈还通红,泫然欲泣,连忙又挂断。但是已经晚了,她抬起头的时候,那一小片被她用体温化开的玻璃,大约三平方厘米,贴上了双灰色的眸子,正复杂地看着里面,准确是看着她。作者有话说:第52章许柠没法躲了,她容易解释自己怎么出现在这里,买书嘛。但是她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连着两次挂断他的电话,为什么站的位置,正巧能看见他。她在这里等了他一早上,只要外面一有动静,她就会去看是不是黎嘉誉回来了,如果是的话,她可以刚好出去,惊讶地跟他说一句:“好巧。”以后都能顺理成章地来看他了,送点吃的什么。他一个人在外面谋生,让人很心疼。黎嘉誉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扔下碗,飞快跑进殡葬店里,将房门关死。洒落在地的鱼汤冒着热气,搪瓷碗骨碌碌在雪上转了几圈儿,扣在地上。许柠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现在应该无措的是她,为什么黎嘉誉要躲起来。书店里躺在摇椅上烤火的老太清清嗓子里的痰,沙哑说:“你不是等他一个早上吗?不去找吗?”许柠如梦初醒,连忙追出去,又回头,捡起地上掉的碗。门被关着,黎嘉誉似乎并不想见她。许柠指尖被碗边油腻的汤汁沾染,变得滑腻腻的,没多一会儿,又叫冷风吹得生疼。她无措地站在门前,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想错了,自己这种行为,也许伤害了黎嘉誉的自尊心。他已经这么艰难,她还要穷追不舍,追到这里来,见证他有多狼狈。 ', ' ')